易旬眉梢一挑,转而喝了一口茶,再低声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表露心意是什么意思。我当年又不是没跟你说过。”
“当年?当年你说过什么?”杨意问。
易旬看向他,他倒是真像不知情一般。
易旬皱眉了。他当年明明写过一首情诗给杨意的。
“虽有众鸟,不为匹双。故见鄙姿,逢君辉光。身远心近,何尝暂忘。”
——总不至于,杨意没有看懂吧?
不应该啊。后来他问杨意答不答应,他记得杨意是点了头的。
杨意不仅答应了,还和自己喝了一壶酒。
易旬以为,那便是夫妻之间喝的那种合欢酒了。
两人虽未真正交杯,但那层意思是在的。
两个人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易旬是以为,那是因为师兄尚在修行,不能破戒。此外,师兄这么仙,对那种事肯定不懂,肯定也不好意思。他们来日方长,慢慢来也就是了。
虽然易旬没有真正等到来日方长,杨意就成仙而去了。
现在怎么看来,杨意不知道这回事呢?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但现在易旬到底不好意思把那充满少年情怀的情诗再念一遍,只得转了话头。“你刚跟长孙雁说有事,有什么事?”
杨意便道:“今早收到孟平的信,他查到了孟梁的行踪。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要是想去,一会儿便随我去东城门外。楚孟平会在那里等我。”
“等我一会儿,我问问陆香尘。”易旬说着,再传一只灵蝶飞向帝宫。
陆香尘倒也很快回了信。“既跟孟梁有关,你便去吧。六月雪的信息也跟孟梁、云情有关,到时候我让他直接传信给你,消息来源多,你也好多方印证。”
如此,易旬也便跟着杨意往城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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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候着的除了楚孟平,苏正也在。
两人先前在洞庭一通询问,了解到,除了云情和孟梁,洞庭还失踪了一个弟子。这个弟子比较神秘,从来没和大家一起修炼过。早些年孟梁一直在闭关,那名神秘弟子,便一直都是跟着大弟子云情的,可以说是云情带大的。
云情和孟梁是仙居镜一事过后失踪的,而这个弟子,数个月前便不见踪影了。
苏正和楚孟平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祝流虹的遗孤。遗孤先于孟梁失踪,怕是因为那会儿孟梁已决定用仙居镜设局,他到底还是怕失手,所以提前让这个皇家遗孤离开洞庭、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苏正和楚孟平在洞庭问了许久,却无一个弟子知道那名遗孤的下落,因为他们没有跟他接触过,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苏正倒是有办案经验,注意到洞庭里有少数百姓来往,他们是定期往这里送菜、送衣服的。苏正又找来洞庭附近的诸多百姓询问,总算问到其中有个百姓是附近城镇的制衣大户,帮那个遗孤送过衣服。他提到,那遗孤也不知是什么尊贵身份,只肯穿帝都云林坊制作的衣服。
云林坊,帝都里最贵的一家成衣店,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买衣服。
如是,苏正和楚孟平便来到帝都云林坊里查探。
以朝廷如镜门掌事的身份,苏正查遍云林坊的账本和送货记录,再与店里的各个伙计聊了聊,给他们看了孟梁、云情、还有那遗孤的画像,这才总算有了线索。
苏正没见过遗孤,但见过他的父亲祝流虹,何况祝家几兄弟长得都有几分相似,所以苏正估摸着画了个遗孤的大概相貌,还真被店伙计认了出来。
孟梁、云情还有那遗孤,竟都来过这家店,直到最近,他们才改为通过传声蝶通知店里的伙计送衣服。
他们所在之地,正是东盟的一个村落,叫鹤泉村。
故而,次日傍晚,易旬、杨意,和苏正、楚孟平一起到达鹤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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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泉村比易旬想象中要来得繁华,抵得上一个小镇了。傍晚时分,村里的人还没歇息。甚至村口附近有小商贩在摆摊,不少村民还在摊前流连忘返地挑东西。有一个男人花了一个月的积蓄买了一支发簪,看来是要送给自己的妻子的。易旬望在眼里,也有几分对寻常百姓生活的向往。
几人来到这里,也是做了些乔装打扮的,免得太过招摇,让孟梁收到消息提前逃了。
直到住进客栈后,大家才除掉伪装,恢复本来模样。
易旬推开窗,从三楼望向整个村庄。
客栈是这村里最高的建筑了,所以易旬基本能将整个村庄的风光尽收眼底。
星光满满,静谧,祥和。万家灯火,依次熄灭,人们渐渐进入梦乡。
此情此景甚美,但易旬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一进村庄就觉得奇怪,此刻看着眼前的景致,更觉奇怪。
——这村落里的房子,好像太过对称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连各家各户熄灯的时间,都有些离奇地重合。好几处地方熄灭的时间一模一样,特别整齐,都好似商量过的。
——还是说,仅仅是因为这村子里的人,作息时间都很规律而已?
易旬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当头,敲门声响起。
易旬开门,是楚孟平。
“二师兄,怎么了?”易旬迎了他进来。
楚孟平只问:“大师兄瞒着我们的事,你问到了吗?他可是前两天就来找你了。”
“没问到。”易旬想了想,怕楚孟平在杨意面前说漏嘴,何况他还不清楚那药对杨意的具体作用,也就没提那药的事。
易旬只道:“我老脸都豁出去了,他也不告诉我。我还在想办法。”
楚孟平犹豫了一下,又问:“之前在赤月山,一路在对付妖邪,我没具体发觉什么。这一路,我才发现你们俩好像不太对劲。你们都没怎么说话。反正师兄是不会和你发火的,是你在对他闹什么脾气么?”
“哪儿能啊,我都多少岁了?”易旬发现他在故人们跟前,总是特别没有颜面。哎,他少年时期到底干了多少傻缺混蛋的事,以至于给大家都留下这般印象。
易旬挑了下眉。“我和他关系有点尴尬罢了。毕竟曾经……我们是那种关系。”
“曾经?你们哪种关系?”楚孟平诧异。
“你也不知道吗?”这回换易旬惊讶,他瞧向楚孟平,“难道……你没看出来,我们是那种关系?”
易旬回忆了一下,还真不记得有没有告诉过楚孟平这件事了。他应该是没有说的。他自己是无所谓,毕竟要维护杨意这个掌门首徒的颜面。
当下,话都到这份上了,易旬便道:“我那不是……跟他表过白么。他答应过我,约好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却自己成仙去。我可是恼了几十年呢。他这回回来,我也放了些狠话。但现在大家要一起办事情,我也尽量装作前尘已逝、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正常相处。只不过偶尔思及往昔,还是有点尴尬。”
易旬说到这里,才发现楚孟平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他紧皱着眉,看向易旬,表情有点内疚有点尴尬,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易旬想起什么,走到楚孟平跟前,有些咬牙切齿。“二师兄,你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