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旬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杨意，也只是想自己先顺藤摸瓜试试，看看这董志到底想干什么。

因此，刚才听楚孟平说董志来听音台了，杨意又正好去宏光殿商讨事情，易旬便先独自来到听音台，想要会一会这个董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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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台上并没有其他弟子，只有董志一人。

并且，看到易旬来了，他还开启了结界，不让其余弟子进入听音台。

董志看向易旬，上下打量他一眼。“百年不见，你变化甚好。”

“师伯果然早认出了我？”易旬挑眉。

董志道：“杨意现在的本事很大，能将你身上的妖邪之气完全隐去，让人察觉不到半分。只不过，我听说，他去洞庭的时候，身边除了李玄，没有旁人。那么，他并未从仙界带什么仙童或者书童下来。跟在他身边的你……只能是易旬了。其实，我们几个长老心里或多或少都知道杨意身边的人就是你。但也由他去了。毕竟，我们大概知道当年的真凶不是你。但当时事关朝廷，必须要给贵妃一个交代，也无法。”

易旬眯了眯眼，只问：“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看见了那玉佩，听说我来了这里，没去宏光殿和他们商讨事务。我想，你会来这里找我的。”董志道。

“为什么故意让我看见那玉佩？根本没有什么继承衣钵的说法吧。”易旬道。

“确实没有继承衣钵的说法。确实那只是我想让你看见这个玉佩的借口。当年，师父给了我们一人一枚玉佩，是为了监督我们练功。因为这枚玉佩能记录我们的一言一行。”

董志顿了顿，再道，“当年红月谷的事情，我知情。我认为师兄元明尊者的做法不妥，所以有一次掉了包，取到了他身上的玉佩，算留个证据。我抹去了玉佩的其余记忆，只留红月谷这一段，设下咒术，让它只能被红月族有妖骨之力的人看见。所以你看见了，杨意没看见。”

“是么？可我怎么不信呢？你既有本事抹去记忆，想来也有本事编造记忆。”易旬道。

“你若是不信……本无必要，背着杨意来见我，对么？你既然来了，表示你怀疑元明尊者，也怀疑杨意。不过——”

董志叹口气，“你倒是没有必要怀疑杨意。元明尊者对他说完要杀红月族的事，他不同意。元明怕他设法阻挠，干脆抹去他这段记忆，让他变得彻底不知情。甚至最后杨意要去救你的时候，元明还想了很多可笑的理由阻止，说什么……红月谷的人本就该死，杨意若为你逆天改命，会遭报应的话。”

易旬听到这里，确实严肃下来。“我很好奇，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想做什么？”

“我只是单纯不同意我师兄的做法。”董志道，“而你是红月谷人。我觉得你有权力知道真相。此外……”

董志再道：“杨意自回到人界，就去到洞庭找孟梁查当年的真相，所以他来这里，恐怕根本不是什么迎接师父出关。他说了谎。他假意迎师父出关，为的是设局找内奸。我想，你们一定认为当年有本事杀了祝星宇，从你手上夺走仙居镜的人，就是我、公孙云、宋涛中的一个。可你们遗漏了一个人——我的师兄，青穹的掌门，元明尊者。”

“不可能是师父。”易旬道。

“哦？为什么？”董志挑眉。

易旬心下一凛。这董志……有没有可能在诈自己的话？他刚才差点把“不可能是师父，师父身受重伤，修为尽失，正在重修功体”的话说出去。

董志望他一眼，再道：“无论师兄闭关的原因是什么，那只是他想让杨意知道的。所以杨意以为的，不一定是真相。我再问你，你知道那枚石头叫什么吗？”

易旬自是摇头。董志再道：“那不是石头，是定魂珠。最早是东海鲛人族的圣物，修复过创世神器，平定过天下，后来流落到人间，于数百年前复原过夏国定国之宝画影剑。你该应该听说过，定魂珠这种法器，能修复世上所有的东西。”

定魂珠，能修复天下所有物什。易旬自然听说过。此刻，他心里已有了一个念头。

果然，此刻他听得董志说：“它也能修复……仙居镜。”

“定魂珠，并不是破解封印的东西。那是元明尊者的骗局。是他易容后，用术法带你走出封印，去到大漠，为的就是让你父亲和国师，误以为它能破解封印。你父亲和国师将定魂珠设立在祭坛，加持功力，以为这样就能解除封印。实则，这只是在借红月谷的妖力，催动定魂珠修复仙居镜。”

“红月族的大家，不是被什么妖邪所害，而是在仙居镜的力量下……自相残杀而死。我想，仙居镜的力量，你在洞庭见识过了。”

董志说到这里，看见易旬的脸色已彻底变了。

董志负手，再道：“传闻，借仙居镜修行，有一条捷径，那就是献祭生命。仙居镜获得的力量越大，修行者得到的力量就越大。这就是孟梁之所以在洞庭设局杀人的原因。这也是……我师兄当时借红月谷的妖力和定魂珠修复好仙居镜，又让仙居镜杀人的原因。师兄通过仙居镜，功力大成，怕是已可媲美仙体。他根本无需闭关。”

所以，按董志的意思，元明尊者一直都在骗杨意。

根本不存在什么魔界战将，元明尊者也未曾与魔界战将打斗。未曾打斗，也就未曾受重伤。他骗过杨意，间接骗过其余青穹人士，假意闭关，实则躲在不知何处，伺机谋划大事？

——譬如，百年前杀祝星宇，也是他做的？

易旬的心一冷。可他竟无力反驳。因为董志说的确实有可能是真的。

魔界战将现世，是很大的一件事，对天下有实实在在的威胁，比无极阁什么的可怕多了，该各修仙门派联合对付的，为何这事无人知道，只是元明尊者一人对付，还只告诉了自己的徒弟杨意？

——有没有可能，这个花月魔人，确实是他杜撰出来，骗杨意的？

易旬想到什么，再问董志。“你说的有破绽。仙居镜明明是我和杨意一起，在东盟一个花妖身上取得的。”

董志笑了笑。“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个镜子，可能是他故意给花妖，借花妖之手杀人、获取灵魂的呢？他每回要精进修为，就要杀人，将他们的性命献祭给仙居镜。”

“他把镜子给花妖，无非借她之手掠夺灵魂生命罢了。当时，花妖青青的事情闹得很大，是因为青青杀了太多人，才引来你们联合围剿的。可青青自己死了，最终获利的是谁？”

后来，元明尊者故技重施。他把仙居镜给了孟梁。骗孟梁，仙居镜能助他飞升。孟梁杀了人，自己遭仙居镜反噬失去修为，最后获利的……还是元明尊者。”

“我把这话告诉你，一来，你是红月谷的人，而且多次被元明尊者所害，我觉得你该知道真相。二来，杨意是元明尊者亲手带大的，可以说被杨意视为父亲，所以杨意很相信他，我若是给杨意说这话，他不会信我，还以为做这一切的都是我。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董志说完这话，解开听音台的封印，兀自离开了。

易旬留在这里，久久不语。

不可否认，董志的话对他来说太有冲击力，并且几乎无懈可击。

董志甚至没有提到什么魔界战将的事，可见他不知道元明尊者对杨意用的是什么借口。

按董志的说法，所有的一切都连成了线。

元明尊者为了获得神力，借红月谷妖力和定魂珠的力量，修复了仙居镜，并用镜子杀了红月谷许多人。他的力量因之得到提升，因此功体大成，但他获得的灵力与青穹术法迥异，再出现在青穹，怕是会引人怀疑，何况杨意是他的徒弟，对他的术法修为太过了解，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所以，他对杨意编造了一个魔界战将花月，说自己为了对付它，深受重伤，需要闭关。杨意怕他受伤之事外传，只对外说他闭关去了。

元明尊者假意重伤，甚至伤到功体尽失修为全无的地步，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不管是重新盗取仙居镜，杀祝星宇，又或者别的什么杀戮，通通与他无关。因为他功体尽失。而杨意，就是他利用的对象——他的证人。

这是元明尊者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假意闭关后，至少再用仙居镜进行过两次屠杀，第一次是借花妖青青之手，在东盟犯下杀戮，杨意和易旬取得仙居镜，回到青穹，自此看守仙居镜。第二次，他则将给了孟梁，借孟梁之手，制造安宁镇客栈和凤凰山的事件，也是为了杀人。

花妖青青自以为能借仙居镜获得神功，却只是被利用，惨死。至于孟梁，由于杨意和易旬的介入，他的计划失败，元明尊者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易旬心想——按这样看，元明尊者不是自己和杨意苦苦寻找的什么“内奸”，他直接就是这一系列事情的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