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脸分明就属于当年那个被母亲强行殉葬的婢女——鹭音。她曾多次在我的梦中出现,让我感到莫名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变作异生了?可是没道理……我根本没有感受到异生特有的气息。
“真的还有气?”我弯下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我的手居然在颤抖。
我的手指感到了细微的气息。
真的还活着?并且是以“人”的形式活着?我觉得不可思议。我站起身来,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她不是当年殉葬的鹭音嘛?”下人里一个年纪稍长的认出她来。“这都好多年了,怎么还活着?真是奇了!”
“真有这样的事?莫不是神佛显灵了吧?不过……还是怪瘆人的。”
“快把她带回去,救活过来,咱们再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那年纪大些的下人提议道。
“也好。只是……”一众下人看向我。
带她回去?我心中本能地抗拒着。但一旁的哥哥却道:“也好,你们将她送回去,再请大夫吧。”
我惊讶地看向哥哥,他对我点点头。与我的冷漠相比,哥哥总是心软过度。我本能地觉得……这个鹭音是危险的存在。但我不愿违背哥哥的想法。
于是这场本来严肃的葬礼,便因为一个惊奇的发现而结束了。
当然,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前来的宾客。当他们都离去之后,这个“家”就真正的……彻底沉寂下来了。
母亲在时,还努力制造一点热闹的氛围。如今她忽不在了,屋子里又都是一片白,看起来阴森又哀伤。
我与哥哥走进一间屋子。这是多年前鹭音居住的地方。在她被殉葬之后,母亲将这里改作了杂物室。今天她又“活”过来,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屋子整理出来,把她抬到床上。
这屋子里的一切家什都很陈旧,灰暗的桌子,床榻,还有一些零散的小玩意但依稀可以看出,多年前,它们是崭新的,甚至是昂贵的。它们都是父亲的宠爱换来的。
说起来真好笑,当初作为赢家的母亲,现在死掉了。而当初成为输家的鹭音,又为自己翻了盘。
我和哥哥站在鹭音的床前。昏暗的灯火摇曳着。因为入住地匆忙,这屋子里灰尘也未拂干净,我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游尘。
一个大夫正在为鹭音把脉。我们当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只是对他说,家里的婢女忽然不省人事了而已。那大夫是个医术颇高的老头子。但他翻来覆去也看不清症结。只是捻着自己的白须,沉吟道:“老夫看她血气亏损得极厉害,与死人无差,但脉象又平稳,不知是什么缘故。且先开些滋补药物养着也罢。”他匆匆留下一张方子便走开了。
下人们去配置药物,又送来参汤。一个婢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拿勺子轻轻撬开鹭音的嘴,将那汤一口口地灌进去。
我看着鹭音的脸。已过去十余年,按理来说,她也该是三十余岁的妇人了。但此时看来,竟没有半分苍老,仍是当年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些。
这才是胜者啊……如昆虫一般蛰伏,直到自己强大的对手死去,便再次出现。
可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坟墓中,她是怎样活下来的?她看起来分明和生人一样……不可能是异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