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把放在鹭音脸上的手收回来。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手被捉住了。
她本该因惊恐而叫出声的。但此时,她竟觉得自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她缓缓地转过头去,之间鹭音已经醒了过来。她抓住她的手,她的双眼睁着。她的面容看起来很平静,还带着一点迷惘。
她……她醒过来了!婢女这样想。“鹭……鹭音……”她说。
鹭音侧过头来看向她。鹭音的脸上渐渐漾开一个笑容……婢女觉得这笑容很熟悉……是了,她终于想起来了。
十几年前,两人刚刚被卖进干府时,都是又冷又饿。一个好心的老嬷嬷送来稍厚些的衣衫,还有一碟饼子。
那时候鹭音饿极了呀……她看着那碟饼子,露出笑容。是了,就是这样的笑容。
婢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鹭音猛地坐起身来,仍旧紧紧地攫住她的手。
婢女并没有大声叫喊。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鹭音。她低声道:“……饶了……饶……”
鹭音裂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她的身体向前一倾,压倒了婢女身上。那婢女的精神终于崩溃了。她正要惨叫,不妨鹭音的嘴已按到了她的脖子上。生人温热的血管跳动着。
鹭音瞬间便咬断了那血管。血液溅了她一头一脸。她舔了舔,旋即大口饮起来。
那婢女的气管也断掉了,无法再发出声音。她瞪大眼睛看着鹭音,她不敢相信,曾经相依为命的好友,今日为何会成这个样子。
鹭音饮了几口血,便止住了。她歪着头看了看婢女,便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探入她的胸口。手指没入肌肤,攫住心脏,用力一扯,一股热血喷出。鹭音将心脏放在嘴边,皱着眉头嚼了一口,似在细细品着。片刻之后,她把整颗心脏塞入口中,不断地咀嚼着。
很快那带着体温的心脏便下了肚。鹭音站起身来,将婢女怒瞪双眼的尸体丢在一边,走出门去。
——不远处,睡着干府的所有下人。
对于刚刚苏醒的鹭音来说,那是一场盛宴。
此时的鹭音已经没有神智了。她只要进食……她也不会记得自己被夫人推入墓室中之后的绝望。那时,她不断地哭泣,最后累了,便俯伏在主人的棺材上睡着了。这一睡,便是十余年。一醒,便成一个杀星。
【干令升】(八)
我奔到那所院子时,看到的是类于地狱的景象。
我知道我来迟了。
血……到处都是血。还有散碎的肢体。一个看护我十余年的老仆的身体被扯作两半。那上半截身体后拖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我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形:他的身体已经断裂开来了,他犹然向前爬着。他或许是想活下来,或许是想来告诉我,要我快些逃走。
然而,他的心愿一个都没有达到。他死了,趴在地上。他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散开。
我的双手已扣紧了神荼郁垒。
我看到在这一片狼藉之中,立着一个人。着白衣的女人。
她背对我立着。身上的衣衫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她埋着头,发出咀嚼的声音。
嚓嚓……好像是夜晚的老鼠在偷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