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菲尔铁塔矗立在夕阳里,日已临暮,钢铁罅隙间光线跳跃寻灭,这本是一个极美的黄昏。日影托住了秋晴的身躯,她怆惋欲绝,俯眉承睫之际已现一线泪痕。秋晴喃喃自道:“她们死了,全都死了,我也在那辆车里……”
肖蒙仍然保持冷静,“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秋晴抬眸,带泪现出一弯奇妙的笑意,“也许你是这么认为的,相对于简单地被枪打死,烧死更好玩,而且不浪费子弹。”
她边说边往尽头挪去,身子摇摇欲坠,风势强劲,吹得双眸微开一线,远钟响断在耳边,天的那一头,一片冷月清晰浮现。
肖蒙抓住了秋晴的手臂。
晚暮的街道尤为宁静,枪炮不约而同收了声。一串轻小的风铃妙音穿进黄昏,飘袅逝去。瓦妮莎做着和往常一样的工作,乔安娜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衣服要做,女裁缝不明白这只不过是这个德国女人宣泄郁闷情绪的一种方式,她除了战战兢兢地接活之外,别无选择。
当地板叩响熟悉的皮靴声,瓦妮莎的手开始习惯性地颤抖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捋平晚装,将其挂在衣架上。
乔安娜扫了眼衣服,似是无意问起,“你还记得那个黑发女孩吗?”
瓦妮莎忐忑不安,“您说的是……秋?”
“对,就是她。”
“她怎么了?”
“被送上了去瓦勒里安山的卡车,”乔安娜抿了丝笑,“现在估计早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瓦妮莎的脸刷的白了,使劲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尖叫。
乔安娜挑了下眉,“你可怜她?”
“没、没有。”瓦妮莎忍不住落泪,秋晴的遭遇她不由联想到自己的境遇。
乔安娜揣摩了下瓦妮莎的表现,取走衣服径自离去。瓦妮莎心悸难稳,慢慢走到窗口,天边低垂一脉灰色的云,风铃打出不规则的亮音,碎碎点点听出孤独感。从窗口看去,园里的守兵正在同麦卡里聊着什么,脸上爬满疲倦。
瓦妮莎的脸堆积出慌张神色,隐约感到战火又将燃遍巴黎,她亲身经历过一九四零年的噩梦,她不想再次体会到绝望的情绪。女裁缝紧张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后,将仅有的几件行李打包,她打算逃离这所公馆,走得越远越好。
房间空落落的,一缕清风蕴了寒气,荡过鬓发,瓦妮莎忽然止住脚步。逃离催发了贪欲,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想到了舒维利埃夫人的秘密小金库,她曾是她的贴身佣人,自然知道夫人将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哪里。
她不贪心,取得三两件首饰即可,只要能够让她平安逃到乡下亲戚家。
临晚,一盏风灯拖了光晕转过来,公馆深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一间偏室,屋角结满腐朽虫丝,流云断月飘过窗口,照得人影如鬼魅。瓦妮莎拿锤子敲开铜锁,箱盖嘎吱一声开启,满箱的华服和首饰覆满了她的眼眸,女裁缝抖抖索索地抓了把首饰揣入口袋,忽被箱底的一封信吓得魂飞魄散。是伯爵的字迹。
“……致心爱的艾丝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