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和善,光线穿幽透密,逗留在镂花镌叶的古旧家具一角。秋晴醒来的时候,光影跳跃在纱帘尾端,像续着一个残梦。她摸向胸口,枪伤已完全愈合,一点疤痕都不曾留下,秋晴蓦地起身,床榻顿时悬满灰尘,扑扑洒洒令呼吸干涩。
“安东尼!”她喊着,回音延续在空阔的房间里,无人应答。
秋晴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草暗花深的景象,与昨晚相去甚远。她尚未回神,门外过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见她便亮出个牌子,说道:“这位小姐,这个房间尚未对游客开放,请您从这里出去。”
秋晴走出房间,男子抖出一串钥匙,将门锁紧了。他质疑,“这房间我明明锁上了,您是怎么进来的?”
“我找安东尼,他在哪里?”
“谁?”
“安东尼•德•舒维利埃。”
“原来您说的是这座庄园的最后一位主人。”男子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已离世几十年,庄园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就归国家所有了……您还有什么问题?”
秋晴飞奔出暗沉的城堡,室外,阳光眷顾了所有的角落,强大的光线令视觉张皇,她有了某种身心抽离的错觉。
几个游客悠闲而过,轻声议论着什么,满脸新奇、闲适。男子从后面追上来,秋晴猛地转身问他,“现在是哪一年?是几号?”
男子莫名其妙,“今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
她回到了现代。
秋晴离开庄园,搭上一辆开往巴黎的车。沿途风景亦殊,麦田绵延无际,天空清澈得不留云影,一辆火车疾速滑过铁轨,捎过陌生而熟悉的现代气息。
巴黎的街道纷纷攘攘,路人接踵而至,浮华和慵懒写在每一个巴黎人的举手风情里,秋晴陡然生发客居的拘谨感觉,这本是属于她的时代,不知何时已陌生如斯。辗转过几条似曾相识的街路,秋晴回到以前住的阁楼。
楼下积了滩水,歇了片粼粼闪烁的阳光,秋晴摸着晒暖的木梯栏杆,心里有了莫名的犹豫。内园,公鸡扑棱棱飞上梢头,漂亮的尾羽流下虹彩,夏维尔半掩在房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现出苍老的面容。
秋晴受了惊吓,噔噔噔就往楼上跑去,响声惊动了路过的女佣阿莲,她喊住秋晴,“秋小姐,我们太太一直在找你,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秋晴反问:“我离开几天了?”
女佣翻了下眼皮,“大概有一个星期吧,太太从上星期起就不停问我你去哪里了……”
詹妮坐在阳台前,房间里弥漫野花甘草的枯香,风轻轻掀动她鬓前的几缕白发。那个倔强的小身影清晰浮现秋晴的脑海里,昔日的桃肤明眸难抵岁月流逝,秋晴不由微微哽咽。
街上兀地传来一记车胎爆裂的声响,吓得秋晴浑身一颤,她还未从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走出来。詹妮颤颤巍巍地起身,带着微笑,“吓着你了?我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这点声响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