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冀东南平原上的冬夜,窗外格外的冷清。
刘争守着火炉子,一边瞅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油炸麻雀,一边摆弄着竹笼子里那几只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仍在欢蹦乱跳的麻雀,嘴里吹响了口哨,得意忘形地小声嘟囔,“俺的那乖乖,可怜的小小(麻雀的俗名),你们做梦也想不到成了俺的盘中餐吧?对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竹笼子,“你们除外,但是你们也没有了生路。你们是俺特意留下来的‘火种’,会派上更大的用场。你们是俺送给金昌盛老婆孩子的‘绝世礼物’。你们的命运是和王金花母子同归于尽的。但是,你们和盘中餐有所不同,你们是舍身成仁,”他把目光对准盘子中的那些油炸麻雀,“你们虽然是同类,可是,你们的使命不同。你们不像这些东西,只能变成俺的口中佳肴、腹中香物,你们的任务艰巨而光荣,你们将永远活在俺的心中。对了,俺先让你们吃饱肚子,再养精蓄锐,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俺就往你们的尾巴上撒上蓖麻油……哈哈,到时候,你们就会有力气飞达目的地。你们就会用自身的火种,把王金花家的一切烧个彻底干净!”
刘争再次发出一阵阴险的冷笑,用另一只手在衣兜里抓出一把高粱米塞到竹笼子里,然后伸进手指挑逗着竹笼中麻雀的尖嘴。然而,笼中的麻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跳动着精灵般的身体像躲避着瘟神。
“他娘的,一个个的脾气还不小,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上过‘早知道’的一回当就连搭理人的气量都没有了。你们瞧瞧人家‘早知道’多么有肚量啊,腿肚子都让俺家的大灰狗咬烂了,可人家一点儿都不记仇,俺让家丁送过去的那七八只油炸麻雀,人家连眼睛都不眨就吧唧吧唧地吃光了,人家还让家丁捎过话来感谢俺呢!瞧人家‘早知道’多有涵养多潇洒啊!人家可没有想过俺是用你们的伙伴来堵他的嘴,少琢磨点事儿多轻松啊?这点高粱米俺还是舍得的,你们吃不吃就随便吧,反正过去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两个时辰以后你们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刘争把竹笼子放到一边,坐到餐桌旁,自斟了一碗衡水老白干,抓起一个油炸麻雀就放在了嘴里……
刘争的结发妻子死于难产血崩,现在的小老婆“夜来香”做了填房。“夜来香”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光景,可是,“夜来香”因为娘家穷,因为刘争有钱有势,所以,她很拿刘争当爷们儿,她很拿刘争当回事儿。她为了取悦刘争,经常梳理得油头粉面、打扮得花枝招展。特别是,每到夜幕降临,她为了和刘争有个一男半女将来好继承刘争的产业、延续刘家的香火,也为了让刘争得到鱼水之欢从而稳定自己在刘争心目中的地位,她都刻意打理一番,因此得到了“夜来香”的雅号。然而,自从英俊潇洒的金昌盛出现在她的家里,她才知道世界上什么是真正的男人!金昌盛的英雄气概把她彻底地征服了。从此,金昌盛的身影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里、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金昌盛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她的呓语中。而瘦小枯干的刘争在她的眼里越看越不顺眼,越来越觉得恶心。所以,她对餐桌前酒气熏天的刘争只瞟了一眼就大失胃口,她连晚饭都没有吃就钻进了被窝。她任凭自己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梦想着金昌盛矫健的身影出现……
刘争酒足饭饱之后热血沸腾,迅速脱光了衣服,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夜来香”的被窝。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瞅着“夜来香”乌黑的秀发、性感的嘴唇、勾魂的狐狸眼,闻着那股迷人的芳香,不由得欲火中烧,伸手就在“夜来香”的胸脯和下身一阵乱摸。“夜来香”酥软温暖的丰胸让刘争心荡旗摇,他迅速翻身急忙就往“夜来香”的身上压去。就在这一瞬间,“夜来香”猛地一转身,把冰凉的屁股丢给了扑了空的刘争。刘争喘着粗气翘起脑袋,恼怒地嚷道,“臭娘们儿,你她娘的兔子枕着狗睡觉大了胆儿了,你她娘的怎么敢耍笑老子?”
“夜来香”一副冰冷沮丧的面孔,回手攥住了刘争像红萝卜一样坚挺的命根子,“哼!要说你玩意儿也不软啊,怎么见了金昌盛却支不起裤裆来了?你平常的蛮横劲儿跑到哪里去了?就你这两下子对付俺们娘们儿还算凑合,对付金昌盛那样的爷们儿就像完事儿以后的屌样了……”
刘争受到“夜来香”如此的奚落简直是恼羞成怒,很想在“夜来香”的身体上进行报复和发泄,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的命根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无精打采。
“夜来香”的小手迅速地离开了它,“哈哈哈哈……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想拦那个瓷器活!”
“金昌盛你等着!”刘争气得咬牙切齿,他把对“夜来香”的不满转化成了更大的仇恨,“王金花,俺会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刘争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嘟囔,“幸亏你提醒俺,酒色误事,俺差点把正事耽搁了。”
刘争穿好了衣裳,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抽了一锅闷烟,然后顺手拿起了事先放在墙角处的一瓶子蓖麻油,拎着那个装有几只活麻雀的竹笼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家门,像鬼魅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王金花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都是金昌盛和金不为的影子。她梦见金不为又因为贪吃挨了金昌盛的一顿暴打,金不为委屈得嗷嗷大哭。她过去劝解金昌盛,金昌盛急得失去了理智,举起了拳头想连她一起打。她走过去想把金不为拦在怀里哄哄,可是,她刚摸到金不为的衣裳,金不为就化作一阵轻风不见了。她既感到纳闷又感到难过,这时,她突然被屋子里和院子里的响动惊醒了。她的心中一阵慌乱,在黑暗中大喊金大成和金不为的名字,伸手在自己身体的周围寻找金不为的身体,想证实刚才的梦境。金大成听到娘的呼喊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大成,快点上蜡碗,不为好像不见了!”
“娘,你说什么,不为不见了,你可别吓唬俺哪,黑更半夜的他能跑到哪里去呀?”
金大成摸到了身边褥子底下的火绒,划着了,点上了蜡碗,随即举着它在炕上照来照去,“啊,娘啊,大事不好了,不为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