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以前的那些事情已经全部忘记了,干干净净的,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绝望的寂静中,一个清冷的嗓音在石室中幽幽响起。
是漠轻寒!
她还活着么?那时候明明看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还好吧?
艾努力想将头转过去看看,可被勒得死死的身体却让她根本无法如愿。
“拜你所赐,让我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些鲜血,那些罪恶……”在清冷的话语一字字平静却冰冷地自苍白的樱唇间吐出时,本已伤痕累累的血蛟惨啸一声,艾只觉得浑身的束缚一松,人已重重摔了下来。拼力抬头看时,血蛟原本绷紧的身体竟突然断成了好几截,散乱地带着血砸落在地上,肢体犹自在挣扎扭曲。
血蛟的头颅便落在艾身边,看着那犹自凶戾的独眼与依旧森寒的利齿,她一脚将它远远踹开。艾想坐起来,却只是喘息呛咳。手足一时间半点力气也没有,喉间便如火烧刀割,一个字也说不出。
“艾,你知道鲜血流在手上时的感觉么?”
依旧是,漠轻寒的声音。她清冷的声音仍然如往日般平静而淡漠,同样清冷而美丽的眼瞳里却流动着某种不可知的光芒。
艾打了个寒噤,浑身的血却似都流得更快了些。
“滚热滚热的,又粘又腻。粘在手上便好像永远都洗不掉了一样,怎么样都能闻到血的腥味,让人恨不得将整只手齐腕剁掉……”
“!”
艾抬起头,便看见漠轻寒幽幽地站在火把下,她寂静的眼睛与与齐肩的长发都闪动着诡异的幽蓝色光泽。右臂与颈肩上的伤已奇迹般地止住了流血,只是伤口处裸露的血肉却苍白得可怕。在她身后,立着一个巨大的石人,额上一颗鸽蛋大般的幽蓝色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血蛟犹自纠结的尾巴血淋淋地被它拎在手中。远远的壁角处,脸色苍白的刘小丫正一脸惊惶地看着漠轻寒与自己。
“我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呢,艾……你也明白对不对?我们本就是同类……都是,怪物……”漠轻寒抬起双手,便看见她双手腕脉上竟鲜明地有着两道极深的伤痕。血不断从伤口里流出来,鲜艳如朱砂,却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种诡异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幽幽蓝芒。看得久了,便觉得那血也似有生命一般,不断彼此纠结、扭曲、变幻……一道血线滑落到地面,盈到了一块直径尺许的石板上,下一秒所有的鲜血却魔术般地全渗进了石板中。再一眨眼,石板上已出现了一个骨碌碌的幽蓝眼睛,它用鲜血化成的小小手脚一撑一跳,便自四周原本粘合严密的青石地面中蹦了出来。尚自有些笨拙的样子有趣得紧,艾却半点也笑不出。
静静看着这个小小的“石板人”嵌合进巨大的石人体内,艾发现石人额心的眼珠似乎又稍稍增大了半分,幽蓝的瞳色也似更深了些。
“艾,你说它们是活着的呢?还是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傀儡?”
“……可是它们都是好孩子,每一个都是……”浑身幽蓝的漠轻寒垂着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神色依旧平静无波,艾却能辨出她每个字后的颤抖。“村里的人在发现它们后都说我是恶魔,是灾星,说前两年的大海啸便是因为我而发生的……他们每个人都拿着武器要杀我……每个人……我被砍得满身是血……妈妈护着我,也被砍伤了……他们说妈妈和恶魔也有关系,要把她和我一起杀掉!”
“所以,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的!他们全部都该死!”清冷的嗓音终于颤抖起来,少女却倔强地仰着头,她努力大笑,泪水却满脸纵横,“你看吧,你看啊,这双手上全都是血啊,一辈子也洗不掉!连妈妈也怕我了,不敢再接近我!我是恶魔的孩子!”
……
身后似有悉悉瑟瑟的声音传来。转过头,便发现那鲜血般的水潭里不知何时竟爬上来十余具少女的尸体。她们长发散乱,浑身湿淋淋的。有的烂到脸上只剩下骨头,有的内脏肚肠仍在地上拖动,却都直直瞪着双目,贪婪地舔食着血蛟残肢不断流入血池中的鲜血,循血迹攀爬而来。
全部都是,因自相残杀而死的。
艾只看得一眼,已自这些活死人的致命伤口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或许是为了食物,或许是为了眼前的危险,因自私而残忍,因恐惧而狂乱……然后,便是毫不留情的背后一刀……
便如欲拿刘小丫作挡剑牌的那名少女一样。
不惜牺牲朋友,出卖他人以换取多苟延残喘片刻。
即使明知道,这样做等着自己的不久后仍是死亡……
所以,连死后也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靠争食尸体的残骸,舔食血蛟无心滴落的血液而全凭本能的“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