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极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盘凉拌黄瓜，一盘蒜苗肉丝，还有一大碗蛋花汤。另外，燕雷与风无争的碗里各多加了枚已剥好的煮鸡蛋。

“太简陋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刘小丫一脸的歉意，“那个，大家先吃吧，不用等我了。”朝风无争腼腆地点点头，她端着张木托盘向右首方向走了过去。

托盘上一碗装着白米饭，另一碗则盛着些青菜黄瓜，却是连半点油星儿也见不到。另外，还搁了个盛着清水的杯子。

“这个？”风无争心中有个猜测，却不敢置信。燕雷在他疑惑的目光下撇撇嘴，却还是说话了，“这是给艾的。他不吃油腻。”可这样子也太过极端了吧，以这样的食物裹腹，应该仅仅只能让人活着而已，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去舞刀弄剑？

风无争正自震惊之时，却远远听得刘小丫走过去的地方传来一声响动，似是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然后便是刘小丫的惊呼：“艾，你怎么了？”

风无争一惊，霍地立起。他对面的燕雷动作却比他更快，已跳起来奔出了两步，却蓦地一跤软倒，浑身抽搐。风无争眼瞳一缩，骇然抱起他时，只发觉这孩子浑身冷得出奇，竟如个人形冰块一般，脸上浓浓地笼着层青气。脱下外袍裹住他，风无争三两步赶到了刘小丫身边——

然后，他愣住了。

在他眼前，是间简陋到极点的房间，而那双鲜红眼瞳的主人，正盘膝坐在房内唯一尚存的石床上。他一身黑衣，脸上依旧戴着面具，整个人便似融入了这黑暗中的幽魂，透着一抹刺骨的冰寒与死气。

“艾？”刘小丫站在塌掉的木桌旁，脸上的担心之色无论如何也掩不住。

她脚边有着摔落的食物与一摊鲜明的血渍。

魍使恍如不闻，屏气敛目，只是静静调息。不旋尔，却浑身一抖，又是一口色泽艳红的鲜血喷了出来，他垂于床边的手指是如此苍白。风无争心中一动，一个极荒谬的念头忽地冒了出来。但，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吧……他一疏神间，怀中的燕雷已被人抱了过去，而那双鲜艳如血的眸子，离他近在咫尺。

风无争呼吸一窒，整个人都似在这瞬间僵住了。耳边却听到魉使冰冷而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是想趁这个时候取了我们的命？”风无争目瞪口呆中，魉使那指间闪着红芒的苍白右手已无声印上他的胸口，风无争仅能移开三分，整个人却重重撞上墙壁，心中一阵翻腾，他勉力压下欲脱口而出的那口鲜血，口唇间却已俱是血腥味。

一击未能竟功，魍使瞳中冰冷之色更重，血色短刃无声自腕间幻出，凛冽的杀意几已将整个空间凝住。

“不要——”

刘小丫大叫一声，已挡在了风无争面前，勇敢的行为让人刮目相看，只是在她身后的风无争却清晰地看见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不要动手啊，艾，是我让他进这里来的，因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魍使已挥手将风无争丢到了窗外……

“白痴。”他看着刘小丫冷冷地道。

……

自七楼摔下，风无争本自份必死，只是在顺势翻了个筋斗后，竟安然无恙地落地——魍使那随手一抛，力量使得恰到好处。

有风吹过，沙沙轻响。愕然转头，便见初升清月之下，四周俱是绯红鲜艳的花朵。花高盈尺，碧茎无叶，花蕊细长，瓣如龙爪。这种花，这种花……风无争望着眼前无边无沿的花海，竟怔住了。

……

“它叫曼珠沙华。”

幽幽的声音传来，已不知看了它们多久的风无争转过头，便见青衣的少女静静立在塔前的阴影里，清秀的面孔便似月光下的苍白花朵，只是目光中却俱是悲伤。“艾很喜欢它们。他曾经说过它们和他一样，都是只能长在黑暗里的生物……所以从一开始，已注定了这一生的孤独与凄清……”

传说中，当灵魂渡过忘川后，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于是便开成了这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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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大片触目惊心赤红的花，绽放出妖异的近乎于红黑色的浓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如火，如血，如荼。

可是，它原本是天上之花吧，雪白而柔软，见到它的人，恶自去除……

“可是我知道，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其实艾，是个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人……”月光下，那少女的声音是如此的轻柔与悲伤，她原本清澈的眼瞳中，流转着如波般的淡淡金芒。“所以，对不起啊……但是，请不要……怪他……”

“他是如此的寂寞，我本来想，你也许，能成为他的朋友吧……”

风无争愕然的眼神中，她忽地微微一笑：“其实，在这里你可以不再隐藏你的左手剑法……而且，我看得到的哦，这里是你的弱点吧……”侧过头，她轻指脊心处，“在这里的那个珠子，对不对？”

“不用担心啊，或许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苍白月光下，这双眼瞳中的金色竟是如此诡异浓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