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现在让开路来，让各位英雄好汉们登上玉阶，自我原本誓言守护的域主手中夺走许愿神殿才是正确？”

“然后我再自废武功，跪在地上给每位大侠磕上十个八个响头求您饶了我一条小命，从此如一条狗那般，奴颜卑色地于这个世上继续苟延残喘？”

“这——”空灭还未答话，身边众豪已听得心头火起，纷纷戟指大喝，“少林寺大师慈悲为怀，给你指点一条明路，你等妖人还不把握机会，快快让开路来！”

“正是！大师何等身份开解与你，你等何其荣幸！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动作快地话或许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小命！”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等邪魔歪道，满手我武林同道的鲜血，按我说，一刀砍了尚不解恨，最好点天灯才大快人心！如今空灭大师肯来渡化，你等还不感恩戴德？……”

“我不要你们的恩，也不需要你的德！”讥诮声里，众人却忽听得那一身黑衣独立于崖边的削瘦人影嘶哑凄厉的嘶喊，尖利到，竟似将整个灵魂都贯注到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里：“你们这些英雄侠士的所谓仁义，所谓好心，我一概通通都不要！”

“什么佛渡有缘，什么身在痛苦艰险境地中，心念佛名即得救赎，我呸！”

闻得他对佛祖如此不敬，空灭白眉一动，口中诵佛不止，抬眼，却见那魍使原本冷寂如冰的血瞳便似冰山下的炽热岩浆般奔涌而出，燃着的，是火与血，满满地，都是激烈与不屈，“老和尚，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是你的佛，我却不相信。”

“什么救赎，什么希望，世上这些说起来好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当我饿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佛在哪里？当我遇上恶兽，被吸尽鲜血，几乎成为它肚中食物的时候，佛在哪里？当我唯一的同伴，最好的朋友为了救我，鲜血流尽昏死在我面前的时候，佛在哪里？当我被人诬陷，身负恶名流离失所的时候，佛又在哪里？”

“救人的反被人杀，家毁人亡，害人的高居人上，富贵荣华……老和尚，按你们佛家的话说，一个人的命不好，只是因为他前生有错，上一辈子造了孽么？所以这一生，就活该被人欺负，天生该被人杀？！”

艾低低冷笑，喑哑的笑声却让每个听到的人浑身发冷，“我不认为，这样的孽只是念佛便可以救赎；我只知道，在我痛苦无助的时候，唯一能救我的只有我手中的刀。相信自己，相信手中的力量，这，才是我的道。”

“在你们看来，鬼域是极恶之地，一把火烧了也不可惜。里面不管男女老少，人人都该杀。可是对于我们鬼域中人来说，这里，便是我们的家，是这个世上，能容许已无路可走的我们，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地最后栖身之所……想要彻底毁了它的人，哪怕是死，我们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些痛骂鬼域中人手上血债累累，杀人如麻的英雄好汉们，难道你们自己，就从来没有杀过人么？”在这一瞬，那双如燃烧着的烈血般的眼眸中满满俱是冰寒与讥诮，“鬼域的生意能这么好，大半还是拜各位江湖同道的鼎力支持所赐吧。”

“所以，不要对我说放下剑来，从此便回头是岸。”

“任何时候都要握着手里的武器，什么时候也不要放弃，活下来，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理所当然的，自然会有人听你的话。到得后来，不会有人再论是非，自己已是最大的正确。”

“这位大师，你说这样的道，比起你的佛曰来，岂不是更简单，更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灭一时竟愣了愣，只觉得他所说的这些话却是自己平日里从未想过的东西，而话中那偏激愤恨更是让人深重到让人惊愕惋叹。他直觉这些话并不正确，可具体该如何辩驳却也一时找不出漏洞来，只觉得佛法虽是广大，眼前这人可也着实是一时难渡。不过，空灭大师终究修为深湛，佛珠在指中轻转数圈后，他已心平气和地再度开口相劝：“阿弥陀佛！施主之言有理与否，老讷口拙，且容日后再辩。”

“只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既有慧根，何不及早自这恶孽中脱身而出？佛祖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们六人此刻能放下武器，退出这场争斗，自此隐居于少林寺后山悔过崖苦修，老讷愿以自身性命担保，你们绝对性命无忧！日后如若能诚心向佛，真心忏悔往日所为，必能修成正果……”

他身边有脑袋转得快的，纷纷大叫起来，“正是正是，只要你放下剑来，我们决不伤你！”

“不错！只要你们愿意，我烈阳帮愿扫榻以待！”

“啐，你们小小烈阳帮算什么，我们清风教才是诚心诚意相请，而且也只有我们清风教才有资格请到这样的高手吧……”

“我们逐云庄……”

这两日下来，众人早知魍使武功卓绝。眼见乱世相至，如果能将这么一个武功绝顶更精于刺杀之人收为已用，自是大有裨益。

曾是杀手，杀人如麻，结有血仇？呸，这算什么！如他所说，江湖中人，有几个手上不染血的，杀得多些，只是说明他有本事罢了。

鬼域名声不好？名声，名声能当饭吃么？实力强才是硬道理！

再说了，现在南洲鬼域不是已没有了么？！若是真能将四使之一的魍笼络，又有几个不要命的人敢当面说三道四？！况且他在鬼域中身份极高，说不定还可以通过他将那些在争斗中流散于各处的鬼域高手们也拉拢到手里哩……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不过了！如此一想，恍然大悟的人众人自是纷纷开口招揽，唯恐落于人后。

这般热闹中，艾瞳中笑意冰寒。

[这便是实力的作用啊。他们如此说，只因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吧。若是自己实力差些，他们必是一涌而上不会有半点迟疑，又或者，自己早已是地上那些冰冷尸体中的一员。]

[果然呢，这世间的黑与白，错与对，邪恶与正义，分辨它们的标准无关乎道德，无关乎良心，无关乎公理，只是纯粹的实力与利益罢了。亲爱的艾啊，身为我的你，可千万要清楚记得这一点，永远也莫要忘记。]

眼前微微有些晕眩，艾知道是自己失血过多，体力已渐渐衰弱，看着右手手背上的黑色火焰纹章，艾无声地对自己冷笑。

[是不是如果想在这个世上生存，单单只拥有力量还是不够？缺少的那些东西，即使其实非常不喜欢，即使觉得或许不必要，可为了能更好的活着，还是不能不要？]

[也许真像魑叹息时所说的那样：“比起用什么手段达到目的，最后结果如何才最重要……”]

[所以，为了目的，任何手段都不重要……所以，除了杀人的时候，须得收敛杀气、戴上面具，乔装成另外的无害身份，在对手最无防备时猝然一击……哪怕是在平时的生存中，每分每秒，也得隐藏自己，步步心机，戴上能让自己更安全的各种面具……如若做不到这一点，即使无心伤人，结果却一样悲惨……]

[时时刻刻，我们都是猎人，也是猎物；分分秒秒，我们都是圈中之蛊，互相残杀吞食，只为了能更好的生存……]

[生而为人，活着还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艾这边笑容冷冷，悄无声息，对面山顶石地上众人却是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自己人便动手打了起来，一时当真是热闹得很。于是一动一静间，刹是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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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E，真是恐怖地议论文呀。

备注，此章中对佛之责仅系艾偏激时之言。非代表青本人意见，望各位明知，勿责。

咳，其实说来这本书较适合少年人看，本想着让他们在一派前景无边的美好YY与华丽梦想中稍稍知道这个世界的冷酷与严苛。

如已有温和自我个性及完善人性观世界观的大人读来的话，只恐眉头大皱，连连摇头不已，尚望谅。

当然，若是得蒙一二赞赏，青祈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