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一起的话,解决起来虽然轻松简单,可也就实在太无趣了吧……”
车声辘辘,华丽到只能以奢侈一词来描述的四驾雪白马车徐徐已驶上花都的最主要干道。
手扶珠帘,珠玉相击般的嗓音在晨风中轻轻微笑着:“现在,咱们去云方城看一看吧,大家可都在那儿呢……”
“宁姬,千昼,我亲爱的同伴,让我们期待一下吧,到时候那座南联邦的首府,最最有名的云方城里,在我们眼前将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
“真是让人哪怕只是想一想,也会令全身的血都流得更快了些啊……”
……
“小姐!聆音小姐!”焦急的大叫声打断了马车悠闲的行程,坐在驾者位置上的白衣少年循声淡淡望去,便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踏着已融成雪泥的积雪奔了过来,一把扯住车辕再不肯撒手。仔细看时,这人却是个满头白发苍苍衣着却极体面的六十许老者。
他身后,陆陆续续有人追了过来,却俱是气质精悍身手骄健的劲装男子。不多时,便已汇成了一只极大的车队,竟似软实硬地将白衣少女所在的马车给拦了下来。
“……”千昼冷冷看着他们,脸色冷淡,眼中愠意却越来越浓。
若是熟悉他神情的宁姬见了,必然知道他已动了真怒,若是三息之间未听到合适理由,他必定会主动出手,用最有效的方法解决掉所有面临的大小麻烦。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让开!”白发老者却是警醒,眼见千昼神色渐厉,一声低斥便喝令着让那些人留出条路来,只是双手却仍未自车辕上移下来,转过脸再看向马车锦帘时,他已老泪纵横,“小姐,请跟我回去吧,夫人为了你,已担心得病倒了……我知道是家族以前对不起你,可……”
“你们,认错人了吧。”千昼微微皱起了眉,整个人已变得如出鞘刀锋般锐利,“我们这里,没有你所说的那位小姐。”
“不会错的!”白发老者老泪纵横,“能拥有那种天籁绝音资质的人物,唯有我们令律家的继承人才可能啊!”
对着白衣男子怀疑的眼神,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庄严凝重,“所有天赐神音的拥有者,眼瞳与头发的颜色都与常人不同。马车中的这位小姐,只需要摘下面纱让我看上一眼,我便知道:是,或不是!!!”
在千昼满含怒意的一句“大胆!”还未喝出声之前,他又已斩钉截铁地放下了以下这句话:
“假如真是我们的失误,认错了人,因我们的过错而耽误了你们的行程,更害得车中那位高贵的小姐不得不抛头露面的话,我就用我这条老命作为代价赔给你们!!!”
[赔……你赔得起么?那位大人的身份,可是远远要超过你们想象地高贵与……]
千昼一声冷哼,便待随手将他甩开,可望见眼前老者那一头白发与他眼中希望与绝望交夹着的神情时,心中却蓦地一动。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马车的方向:至少他知道,面前这个人说的话中有一点是正确的……
马车中却未传来任何回音。
只是于这一刻起,四周蓦然静得出奇,竟似连呼吸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
愈来愈让人窒息的气氛中,白发老者眼中的焦急与绝望之色已越来越重。
在他连呼吸也觉得困难的那一刻,耳中却终于听到一个梦幻般的温柔音色自马车厢里悠悠响起:“你便是,当代令律家派出来找我的人么?”
白发老者惊然抬头,便见到一个修长纤秀的雪白人影不知何时已盈盈立在雪地里。冬日淡金色的浅浅晨光下,面纱的那双眼瞳便似盈聚了所有的世间光华在眸子里,整个人,都仿佛笼在一层无形的幻彩光晕中,便多看一眼,也是亵渎。一时间,他竟呐呐不能言,整个人都似有些失神了。
待得回过神来时,心中已俱是狂喜。松开车辕上僵硬苍白的手指,他已以大礼向眼前这年纪尚不及他三分一大的少女郑重拜下,“十七长老商楠,参见聆音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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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微微颦着眉,白衣少女声音中的情绪绝不能与惊喜之类的正面形容词相联系,“我这次出来,行踪应该不算太过张扬才是。”
[不算太过张扬……么……]看着身侧那豪华且夸张到不能不吸引所有目击者眼球的雪白华丽马车,令律家的十七长老商焯偷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那个,是我的一名下属无意间看到了小姐的芳踪……所以才……真是上天垂怜……”
“听你话中的意思,你们好像一直在找我?为什么?”面纱后的那双眼里并没有丝毫商焯期待着的兴奋情绪,所能看到的,只有淡淡的漠然与冷意。
“十七年前,我应该就被作为不被期待的弃子给丢弃了吧……照本家的传统来说,家族直系里早应该没有了我的位置才对。”
“聆音小姐……”
“我说错了么?”白衣少女以手支颐,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找我,对这种唯恐天下不知的声势,家族中的另一位难道不会有意见么?还是……”
在白衣少女若有所思的眼波中,白发苍苍的十七长老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于这一瞬有些黯然,“是的,如您所猜想的那样……”
“果然是传承仪式上出了问题……”长长吐了口气,再看着他时,白衣少女眼中的神色几乎是嘲讽地,“所以,你们在万般无奈下,于走投无路后,终于想到了我这个备用品?”
“你们走吧……”
带着淡淡倦意的眼波望向窗外,眼波的主人已完全无视眼前年长者满面的羞惭与乞求之色,“我是不会回去的。”
“所以,请你马上离开这辆马车。”
“不要再跟在我后面,也不要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还是说……”眉睫微动,比冰锋更尖锐更凛冽的寒意于眸中一闪而过,带着绝决凛然的危险气势扑面而来,她的声音,已渐渐冷了下来,“你……想对我动手?”
“不……小老儿绝对不敢!!!”商焯眼神一颤,只觉得眼前那少女淡淡的眼波竟好像看进了他心底最深处,自己心中的任何念头都仿佛瞒不过她,而明明是那样温柔淡然的眼神,这一瞬让他竟觉得有些恐怖。
“可是……”
一咬牙,白发苍苍的老长老已跪倒在地,登时声泪俱下,“聆音小姐,我知道以前是家族对不起您……可是现在,整个家族都只能靠您了啊……您就是不看我这老脸,也可以狠心到不用理会令律家那传承千年的名声,可是夫人,现在的夫人您也不愿意见见么?”
白衣少女颦着眉望住他,眼中的神情依旧是淡然地。
“当年因双生子会带来恶运的族中遗训,导致小姐您自出生后便被远远抱离云方城本家,在偏远的地方被养大……您一定恨死了有着这种规定的令律家……可是夫人,夫人她一直是深深爱着您的啊……”
“当年夫人难产,生下莲若小姐和您以后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得知小姐您被送走以后,拖着虚弱的身体跑去找长老会想把您要回来……结果大病一场,从此以后夫人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这十几年来,她虽然不能亲自来看您,可每年都有托人将您的最新画像送过去……现在已满满挂了一屋子……平时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会说,不知道小姐您那里有没有……然后想方设法托人给您也送一份同样的过去……”
“三个月前莲若小姐出事后,她一病不起……请来的大夫都说她是心病……我们知道,夫人她伤心莲若小姐,可是更记挂聆音小姐您啊……她总是说自己做了噩梦,梦到小姐您出了事,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湖水里流泪……”
白衣少女眼神一抖,扶着窗棂的手指在这一个刹那竟似有些颤硬。不经意地视线中,令律家十七长老依旧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夫人说她对不住您,即使心里对小姐您挂念得很,也不愿让我们出来找……她说把这样沉重的家族责任压在您身上实在太过自私,可是她自己,昏倒在病床上的时候也叫着莲若小姐和您的名字……”
“我这次来,绝不是为了逼您接令律家这个担子……只是想找到小姐,看看您现在过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回去看看夫人……如果能看到小姐您的话,夫人她,一定会很高兴……”他的声音几乎是乞怜的。
“是……这样子的……吗……”泉水般的音色微动,那白衣少女垂着眼,慢慢转过脸来,眸中隐隐已有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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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可怜的忠心商楠,他以为他迎回了一个救命的天使,其实,带去的却是一个最可怕的恶魔……我们的读者与浅漪则一起摇着头,暗暗在心中为他叹着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