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现在这样子也好吧,至少拥有自由。]
[是不是也可以,像羿辰那样,无拘无束,真正快活?像他那样,真正为自己活过?]
看着自己的手,他带着一丝恍惚怔然微笑起来。
[在过往那二十一年的生命中,有没有什么,是自己真心想做的,有没有什么,是自己从心底里喜欢的,有没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想握住的东西,存在过……]
……
穿透那些让些厚重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规矩与压力,于恍惚间,他望见了一角白衣。然后是,明亮如阳光的色彩,带着抹漫不经心却干净澄澈的眼瞳,灿烂到无暇的笑颜,让人看到她的时候,仿佛整颗心都宁静了下来……有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名字似乎要脱口而出,只是于这一瞬,他却睁大了眼。
眼前的,是真实,抑或是,旧日铭在他心中的梦境?
他平日有暇时最爱去的这面小湖上,已有人在。湖面已有冰,凝得平滑而结实。
冰上的人影一身白衣,冰刀在湖面上划出深深浅浅白色的印迹。没有音乐,她却似在最美的旋律里起舞,依着无法描述的节拍,旋转,跳跃,一圈又一圈,卷着风与雪。
灵动,轻捷,只是看着,已觉得翩然欲飞。宿旭曜想稍稍稍转过视线,却发现自己转不开眼睛,他的心在胸膛里砰砰跳跃,他的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直在跃跃欲试:冲下去,冲下去,和她一起共舞,一起化身成风。
遥遥的,那个人影似乎看见了他,再画过一个回旋后冰刀横立,停了下来。雪白的长围巾贴服地垂在她身侧,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略略歪过脸,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占了你的位置?”
“这里应该是你一直以来的地盘吧,看得出来有好好打理过哦。”
她的黑瞳灵动之极,顾盼中便如盈在一汪白水银中的黑色宝石,清亮可人。她的笑容明净开朗,即使只是看着,也让人从心底里甜起来,浑然忽略了她原本只是清秀的长相。
[地盘……]
宿旭曜呆了一呆,然后便从心底里笑了出来,“不,没有,这是公用地段,和云方城一样都是南联邦政府用地。”
“刚刚那首彼德•潘,你跳得真好。”
“哈哈……是吗?——只是勤于练习罢了,我可是个很笨拙地人呢……不过,听到有人这么称赞,真是开心!谢了!”
“……”
“咦,我以后也可以继续在这里练习么?这样子,真是太谢谢你了!本来一直在发愁找不到合适地练习场地可如何是好……”清悦明亮地笑声欢悦如银铃,听到耳中,便似和着阳光一起照进了心底,多么阴郁沉重地黑暗都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
“……”
“我叫贺阗,来自南三区。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宿旭曜只是怔怔不能言。良久,才压下心中忍不住唤出另一个名字的冲动,微笑着回答:“你好,我是宿旭曜。”
“星宿地宿,旭日东升地旭,九曜地曜。”
……
***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次相当愉快地意外会面。直至宿旭曜与她挥手道别时,唇边仍带着未消散地愉悦笑意。
风依旧吹着他的脸,他的心情却已截然不同。
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困扰,似乎都在那如风一般的旋转中忘却。
[便是失去一切浮华虚名又如何,我是宿旭曜呵,我只是我自己。我也永远是,我自己。]
[像风一样无拘无束。如鸟儿一般自在飞翔。]
[终于找到了,那让我愿意一生追寻的东西。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它更重要?]
远远地,望着那个轻灵的白影消失的方向,宿旭曜真心地微笑起来。
谢谢你。
他对着远去的风轻声说。
***
再次转回内城区的时候,宿家二少爷精神面貌已完全焕然一新。他只觉得自从七岁生日那天,自己被立为宿家下一任家主继承人以后便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也没有这么快活过。
[以往那些年,自己活得已不像一个真正地人,而是一个为学习而被特别培养着地人形机械或是木偶了吧……就如那个人所形容地那样……]
小路尽头地转角处,有人与他擦肩而过。多年训练下练就地敏锐视线让他一眼辨出那是名约莫三十多岁地高大男子,浓密而凌乱的络腮胡几乎挡住了那个人大半边脸,已辨不清他的真正模样与年纪,唯有一头乱发下那双隐隐能看清的黑褐色眸子极其沧桑而凌厉。
宿旭曜忍不住回头多望了一眼:这个人,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还有他身上那奇异地气息……
霍地,他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在这一刻都僵住了,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分明是鲜血的味道!
愕然转头再看时,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
雪地上,唯有两行足印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