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鹰愁涧等待金蝉子的最后一天，我竟然看见了她。

她穿着金色的长裙，整个人漂亮得像太阳般耀眼。

我想如果她的眼睛治好了，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她是健康、完整无缺的。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只应该出现在这样的脸庞上。

凤族族长曾经说过，凤族都是美人，脱胎换骨之后的她肯定也会是美艳绝伦的。

可她的那张脸，明明就是之前的模样。

我在水底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喜悦、哀伤一起涌上心头，让我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透明的泪水滑落之后和池水融为了一体，谁也不会发觉我在哭泣。

即使变成了凤凰，她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原本她只是想在水边洗手，却不小心遗落了那根和她的身份丝毫不搭的银色头钗。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指引，头钗慢慢下沉，落在了我的脚边。

岸上的雀看不到水下的动静，她很慌张，伸手就要去捞。

生怕她掉入水里，我猛然探出了头。

看到我她只是浅浅一笑，没有被惊到，胆子变大了呢。

她能健康的活着，真好。

没想到，分别了这么久之后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泥鳅，你看到我的头钗了吗？”

泥鳅？我忽然觉得好笑，暗暗攥紧了握着头钗的爪子。

“没有看到吗？”

果然是雀，还是这么呆。

“我不是泥鳅。”我克制着冲上前拥抱她的冲动，冷冷地回她的话。

“哦抱歉，因为我没见过世面所以认识的不多……”

“没关系。”我顿了顿，忍不住问她：“族长对你好吗？”

她很高兴地回道：“你认识族长？她对我很好哦，她说我灵力充沛，所以我一出生就是人形……不过她说我拖了族人的后腿，全族就我长得最丑……”说着说着，她就沮丧起来。

我激烈地反驳：“她胡说，你才是最漂亮的凤凰！！”

“嘿嘿，谢谢你。”她偏着头，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为什么我见到你，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一字一句，心如刀绞。

你能感觉到我的谎言吗？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认出我吗？

或许，这就是我把龙女误认成你的报应。

现在我能体会你的心痛了。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现在的雀，已经高贵得遥不可及。

而那个曾经被我嫌憎至极的身份，居然变成了如今的求之不得。

真可笑。

她说：“抱歉。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怎么样都想不起来，所以看到很亲切的你就想问一问，说不定我能找回那些记忆……”

“既然忘了，那就说明是不重要的，为什么要找回？”

“是这样么？”

“那根头钗……和你不配，你干嘛要寻它，丢了就丢了……”

“不行！”雀很激动，“它对我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人送的礼物！”

“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

对雀而言只是陌生妖怪的我问出这样奇怪的话，雀不仅没有无视，反而很认真地答道：“我忘了……但是我知道那是个重要的人，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柔，对我很好，我记得这些，可是我却想不起他的样子……”说着说着，雀就哭出声来。

果然不记得了啊。

我想安慰哭泣的她，却伸不出手，我只是个没用的妖怪罢了。

意气风发的三太子早已不在了。

我冷漠地说：“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既然他不想留在你的记忆里，你又想他干嘛？”

“他想被我记住，我知道他一定想被我记住，只是我不争气，不管他的事……”雀满脸泪痕地问道：“族长对我说，跟着心去寻找，我就能找到答案，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你会那么问我，肯定是因为见过他，你知道被我忘掉的人是谁，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她，身体探出水面，虔诚地用双爪递上了那根头钗。

脚踝上的缚龙索锁得很紧，这个距离已经是我的极限。

捡到它的时候并不想还给她，那些被遗忘的，本就是不该被记住的，所以何苦为难自己？

你不记得我，那很好。

因为我舍不得你难过。

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承受，只要你快快乐乐的就好。

头钗还你，从此以后，我们永不再见。

只有我记得你就好。

白嫩的小手接过头钗，衣袖被水打湿了，她也毫不在意。

不经意触碰过我右爪的柔软触感，弄得我心里痒痒的。

“你捡到了？谢谢！”雀拿着它，发自内心的高兴。

可我再不敢多看她一眼，想潜回水底，却被她抓住了左爪。

“很疼吗？”雀的眼睛忽然蓄满泪水，眼看又要哭出来了，“没有鳞片保护，很疼吧？”

其实那只失去鳞片的左爪皮肤颜色也是雪白的，只不过没有坚硬的鳞甲而已。

“你被谁抓伤了，掌心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

我想收回利爪，不想给她看那些狰狞的伤口，可她抓住不放，我又不敢大力拉扯她，只能由她握着。

“疼么？”她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