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仲再次踏进宿月宫,心境已全然不同。
当年母妃语意怀恋地提起,宿月宫乃是以她和弟弟的名字命名,是他们在双亲膝下承欢,肆意安乐成长的地方,那里还有着无尽关于玄国至宝的传说。
“陛下,殿下来了。”姚敬忠止步殿门,侧身侍立。
如今就开始称呼殿下,看来是早就算计好的。
宣仲有种被人当成木偶恣意摆布的愤怒,要不是心里有所顾忌……他怎能允许这些人的践踏。
相较于金殿的明亮华丽,宿月宫实在是太暗了,长软的轻烟萝帐四处散开,无风自拂,幽谧的冷香,似乎还能嗅出类似母妃身上寂寥的气息。
宣仲思绪千炯,良久才冷冷道:“陛下意欲为何?这招棋走得我竟看不懂,若陛下不念半分亲情,母妃的仇,我自它法。”
玄帝平静地掠了愤怒的外甥一眼,到底有几分失望,美玉不经雕琢,终究是顽石,这般心性外露,实不是帝王之才,难怪会多番遭难。
当年他就想把这个孩子抢回来,德顺帝却暗中百番阻碍,后来竟送他去战场,要不是他派暗影随身保护,怕他早就死在万马之下。
德顺帝不过是个年轻帝王,行事手段比他父亲却更为诡异难测,这些年他都摸不透那人的心思,宣仲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他几乎就忍不住要去抢人,却从暗影那里得知德顺帝已经动手……不过,这孩子却意外地还活着。
所以……在他有生之年,在这还所剩不多的日子,他十分有兴趣看到一个出色帝王的诞生,绝情断爱,泯灭心性。
自来帝王,无情无心者才能胜任。
“仲儿,到朕身边来。”玄帝突然语气温和,笑意漫漫,侧脸迎着晨光,皎皎生华,那抹清辉,使终年沉暗的宿月宫瞬间暖融春至,明妍璨亮。
这样丰姿玉彻的男人一但温柔起来,便有致命的诱_惑力。而对宣仲而言,那一声“仲儿”叫得他甚为恍惚,这世上除了娘亲,再也不曾有人这样唤过他。
少年一时像是被下了蛊,勾起心殇,忘记了朝堂上的种种,以为,面前的,是可以信赖的亲人。
他慢慢走了过去。
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异香,宣仲瞬间清醒过来,忙闭气挥袖,情急之中尚只用了三分功力,衣袖里蕴藏的真气扫过御案,玄帝被掀下轮椅,俯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宣仲只觉全身虚软无力,亦猝倒在地。
“陛下。”在外面听到异响,姚敬忠冒然闯进,看到眼前的情景,失惊之下,忙要扬声呼唤御医。
“敬忠!”玄帝出声制止,掏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血,扶着御案翩然坐在轮椅上,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地上的人。
宣仲知道自己中毒了,这种让全身虚软无力的毒不似之前在酒楼的那种,他试着运功,竟被内力反噬,他玉颜惨白,目光却清迥凛冽,讽刺地对上玄帝的眼神。
玄帝深知自己受宣仲的这一掌,本来没几年可活的命又去了小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他执起御案上一撮乌丝看了许久,眉心拧出淡淡的痕,森然若冰。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他太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