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儿你就和宝宁多待几日,等这雪化了些再走吧。”妇人抱着小男孩,脚下围着一圈小狗狗。
“不了翠婶子,叨扰了你们这几日实在过意不去,而且我和宝宁着实想念山上的家人,就不多留了。”温秋还拒绝了翠婶子想让大壮叔送他们去青云山的提议,这方圆百里白皑皑一片,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出去个七八天要是婶子或者小虎出了什么事儿,他还不得内疚死。妇人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这半大的孩子也确实会想爹娘只得给他们包了几个果子,留着路上吃。
温宝宁喜滋滋的穿着翠婶子洗干净还特意多加了一件袄子的衣裳一蹦一跳的,温秋怕他摔倒只得牵着他的手。从小在南方长大几乎没怎么见过雪的温秋见到这皑皑白雪倒也新奇,一会儿跟温宝宁打打雪仗,一会儿堆个雪人乐得不行。说来也巧,路上见到个赶着马车的农夫去城里给孩子买棉花,温秋和温宝宁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敞篷的马车,一路上跟农夫说说笑笑倒也高兴。
等到了闵江县城里已经是申时,温宝宁肚子早就唱了一路的山歌,温秋谢过农夫就带着温宝宁找饭吃去。他俩身上的钱应当是掉在了那寒池里,温秋本想当了这兔毛披风,可这当铺却关着门,两人这下可愁了起来。
“宵儿,你在看什么。”纪寒夹了一块桂鱼放进白宵的碗里。
“没什么,小孩子罢了。”白宵冲他笑笑吃掉了碗里的桂鱼,可目光却挪不开似的看着楼下的那个身影。
纪寒朝他的目光看去,随即眉头一紧。
白宵自然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地问道:“你也觉得有些像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他......”刚说半截就停住了,纪寒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却让白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纪寒,我只是...”
“没关系快吃吧,要是凉了,你又得闹肚子。”纪寒重新给他夹了些菜,似乎刚刚的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而白宵却控制不住的看着楼下的那个身影,太像那个人了,可那个人他知道,现在应该和自己的妻儿在王城里和和美美的吃着饭,哪还会记得他。
纪寒有些后悔,为何今日要带白宵来尝这冰湖桂鱼,见白宵没了食欲,直接招了店小二结账。
温秋和温宝宁正蹲在地上想晚饭怎么办,翠婶子给的水果全被温宝宁给吃完了,温秋是一个也没吃到。温宝宁自责的不行,要是把少爷饿坏了那可怎么办。就在他想去酒楼里问问能不能帮着刷盘子给两个馒头的时候,就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走了出来,本来他没怎么注意,可那个白衣人转头的那一瞬间,温宝宁就激动地拍打着温秋的手臂:“少爷少爷!!!”
“怎么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见温秋还没明白过来,又怕人走掉,温宝宁直接朝白宵跑了过去。怕温宝宁出事,温秋连忙追了上去。
“白老爷!白老爷!!”
刚走出酒楼没几步,白宵就被人拉住了衣角,还软软的叫着白老爷。他这倒是莫名其妙的,自己何时当上了老爷?与纪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份无奈,想必是哪家的孩子认错了吧。
白宵摸了摸温宝宁的脑袋:“小公子,你认错人啦,我可不是什么老爷。”
“没有的没有的,我见过你的画像,就是你。”温宝宁见白老爷不信他,急的跺脚。
“我的画像?”白宵还想问你是在哪里看见我的画像时,温秋一把将温宝宁护在身后。
“少爷少爷,这就是白老爷,老爷画上的白老爷,我没记错!真的!”见温秋来了温宝宁差点哭出来要是白老爷不信他,他和少爷又要去过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你...你是不是...”白宵猛然抓住温秋的肩膀,想问什么但又不敢问出口,矛盾的一脸扭曲。
温秋倒是很镇静,毕竟骨子里是个已经成年的大学生,他看着白宵缓缓开口道:“家父温馥云,你是不是叫白宵?”
“我...是我...我就是白宵,你是书礼的儿子?你就是书礼的儿子?”等白宵摸到温秋的脸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纪寒见此将他抱进怀里,不太高兴的问温秋:“你来做什么?”
温秋本来以为白老爷会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可谁知这个白老爷如此年轻,30多岁吧,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英气,面容俊秀真真一个翩翩公子。他转念一想也对,古时人们成亲都早。而这黑衣男子看着就要年长一些,身高也要挺拔一些,或许是因为碰到情敌的儿子,表情并不和善,甚至有些厌恶。温秋看着纪寒这样子也有些怵,但还是尽量镇静的回答道:“家父让我来寻白老爷的。”
“你...你爹他还好吗?”
看着白宵满是希冀的眼睛,温秋心底有些难过。这温父打他睁眼开始就没见过,要说有多少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可就当前的情况来说,怎么看都是温父负了这白宵啊:“一月前温家被抄,男丁发配充军,女子变卖为奴,父亲...父亲将我偷偷送出来,让我来闵江县的青云山找你。”
白宵像是被人一拳重重的锤在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发配充军?”
“宵儿!”纪寒见白宵要摔在地上急忙抱住他,身后还有两个小孩也不可能不管,只得返回酒楼要了两间上房。
白宵失神的坐在床边,纪寒不放心他一人,便让店小二领着温秋和温宝宁去另一间房,谁知白宵叫住了温秋:“你叫什么名字?”
“温秋。”
“温秋?哪个秋?”
“秋天的秋。”
白宵瞬间红了眼眶:“那你可有字?”
这温秋倒是真不知道这原主人有没有字,温宝宁以为自家少爷忘记了便抢着说道:“我家少爷字珏。”
“...哪个珏?”白宵死死的攥着身下的床单,心里有个字呼之欲出。
温宝宁这倒是不清楚不过:“以前老爷说过,少爷的珏字是指两块玉佩撞在一起发出的悦耳声响。”
“...是吗,这倒是个好字。你们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再走。”
“好,多谢白老爷。”温宝宁高高兴兴的走了出来,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温秋心里则有股说不明的感觉,似乎白宵在压抑着什么。果不其然,他俩刚一关上门,屋里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温宝宁还被吓一跳:“少爷,白老爷这么难过我们要不要进去安慰他一下?”
温秋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谁安慰都没用的,只有发泄够了那才能好。其实从白宵问他是哪个‘秋’字开始,他心里大概就了然了。
或许是深秋的百花节上人声鼎沸,俊俏公子的玉佩与那斯斯文文的腼腆书生缠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又或者是那俊俏公子带着书生去打猎、去捕鱼、去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然后看那呆子露出尴尬与宠溺样子。又或者是那满目金黄的梧桐树下,两个少年悄悄的吻在了一起,诉说着彼此的爱恋。
温秋。温珏。
这个名字总归是美好的,是充满思念与爱意的。
第二天一大早温秋和温宝宁就起床了,温秋是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温宝宁则是怕白宵会将他们丢下独自离开,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等到他们吃完了早饭,白宵才来敲门。
“小秋儿,早啊。”白宵看着桌上喝完的粥碗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起这么早“宝宁,吃饱了吗?”
“吃饱了的。”
温秋看白宵跟个没事人似的同他们说话,可那又红又肿得双眼却是遮不住的,不禁有些心疼。但一想那纪寒肯定是好生哄过之后倒真心希望这白宵忘记温父。
“我同你纪叔叔来的时候骑的一匹马,你们俩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我就让他买马车去了,稍后我们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