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家庄子再没比你嘴更巧的娃娃了,不打你。”广度妈一边搬着玉米,一边笑着回了一句。
“那打谁呢?”广盛儿听到自己是安全的,不由松了口气,立马又对谁会挨打感兴趣起来。
“你觉得打谁合适?”广度妈逗他。
“嗯,我觉得吧,大哥二哥和菊姐不用打,二妈家里,广夏哥也是不挨的,就打三梅姐和四梅吧。”
“为什么你大哥二哥和菊姐不用打?”
“我们家有猪啊,奶说了,有猪的杀猪,没猪的才打娃娃嘛。”
“哈哈。”两个大人不由得大笑起来,广度妈爱怜地揪了一下他的小嘴巴:“你这张嘴呀,也不知道是跟谁了,巧嘴八哥儿似的。”想着他爸赵炳坤是个闷葫芦,他妈自进门以来,也是闷不吭声的,欢悦的时间屈指可数,何曾说过一句长话,这小家伙能说会道,倒是不像他爸妈。
老太太抿抿嘴道:“他爷话多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儿,严肃起来,倒是广度更像些,几个孙子里,就他俩像他们爷。”广夏和广新也不知道像谁了,老太太心下嘀咕,她还是喜欢长得像老头子的孙子。
往年,赵家庄子的娃娃大多数是要挨两巴掌的,毕竟养一头猪的成本太高,家无余粮,养猪养鸡都是奢侈,每到腊月,该着杀猪宰羊备年货的时候,几个鸡蛋就凑凑合合的过了。这两年来,进入腊月倒是每家都能油汤油水的。
说到杀猪,难免又要提起年前送猪肉的事儿。大家都困难的时候,一口馍馍,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都是定时分派,每个孩子一块,不偏不倚的样子,私下里兄弟姐妹之间互相监督,唯恐其他人多吃了一口去。更不要说养鸡养猪了,自个儿还养不活,哪有闲粮养家畜啊。
这几年日子宽裕多了,赵家率先养了狗,将那涮锅水就着麸皮子拌一拌给它,吃不饱也饿不死,看家盯贼倒是一把好手。养了狗,鸡啊猪啊的三两年间便也进了门,颇有些人畜兴旺的模样了。不独赵家,张家,郭家等庄子里的老户,也纷纷砌了鸡窝猪圈,腊月里杀猪宰鸡喜庆极了。
于那些没条件养猪的人家,腊八也只有眼馋的份儿,打娃娃也确实有迁怒的因素在里头,更多的还是辛酸,大家伙儿都是打那困难时过来的,杀了猪送一块肉给那些没养猪的亲戚邻居,是情分,也成惯例了。
但广度妈心里却十分的抗拒。一年辛辛苦苦养一头猪,到了儿东家一块肉西家一块肉,自家人倒吃不了几口。她的广度上初中了,马上要考学,正需要补营养,她的广博长得快,一年就窜一大截子,正需要补身体,她的秋菊也大了,经常馋得啃手指头。且不说这三个,家里还有老太太和广盛儿,老的老小的小,哪个不需要补身体?仅剩的骨头熬一锅汤,每人喝一碗,那骨头,每个人还平均摊不到一块儿。往往等老人男人和孩子吃完了,她才躲到厨房里捡那啃过的骨头重新啃一遍,能有几口肉呢?辛苦一年养头猪,觑着别人啃猪骨,不识咸淡肉滋味,唯见主妇进与出。说的就是她。
每次杀猪,她是最不开心的一个,看着孩子们雀跃,她的怨气更甚。
故而老太太说一句,她嗯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老太太一五一十地计划:“你妹子,可怜见的,早早的就分家另过来,她那公公不指望,没有婆婆, 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给她多留两块肋巴骨,一年到头了,让娃们也解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