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从不计后果开始。”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计……后果?”季月欢喃喃地重复这四个字。
祁曜君仍旧一脸的认真。
“是,不计后果,不要管你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什么,你想做什么便大胆地做,剩下的交给我。”
他的眼神里此刻流露出睥睨一切的自信,是他作为天下之主的意气风发。
“季月欢,试着信任我,也试着信任你自己,你尽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既然你认可我的能力,就该相信我有扭转乾坤的实力,就算你捅出天大的篓子,我也可以解决。若是解决不了……”
季月欢失神的双眸逐渐凝在他脸上,“怎样?”
他轻笑一声,“那你骂我好了。”
季月欢:“……”
季月欢嘴角抽了抽,表情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憋了半天,她还是道:
“有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幽默。”
怎么说得好像她老惦记着骂他一样。
祁曜君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扬了扬眉,“幽默吗?我以为我在陈述事实。”
说着,他的下巴点了点季月欢手里那篇“发人深省”的千古之作。
“不然你拿了这东西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季月欢:“……”
她最初分明只是想要一张签名而已。
算了,季月欢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叫签名,她撇撇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挺期待被我骂的?祁曜君,你变了,你之前多老实啊,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好像被开发出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比如艾斯艾慕什么的。
有点怀念之前那个连接吻都不太会的二愣子皇帝了。
祁曜君不太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老实?别以为他都忘了,她当初分明嘲笑他来着。
他用力地揉了两下她的脑袋,“那你不用担心,我也就那么一说,我不会给你骂我的机会的。”
潜台词:不管她惹出多大的麻烦,他都一定能够解决。
季月欢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这层意思。
不得不说,祁曜君的这个提议,真的很让人心动。
可就像季月欢之前说的,祁曜君的出现太晚了。
这一次也一样,但凡他再早一点,在季家人入宫之前,在季月欢得知自己或许只是一个改命失败的产物之前,或许季月欢都会答应跟他试一试。
可惜……
她现在只想将一切拉回正轨,她不想再作为失误活着了。
——或许连祁曜君都没想到,季月欢方才说那些话,只是想劝他放弃而已,并没有要他想出解决办法的意思。
哦,或许不是没想到,是即便想到了也选择忽视,总之他不会退的。
算了,既然她用尽手段都不能让他退却半分,便随他折腾吧。
“好,我知道了,我慢慢学。”
学个屁,她又不是什么一天到晚想着搞事的作精,什么解决不解决的,她完全可以老老实实睡大觉,规避掉一切麻烦,这样既不影响到别人,又不需要祁曜君为她做些多余的付出,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好像她只会惹麻烦一样。
祁曜君的花言巧语或许能够蛊惑很多人,但蛊惑不了季月欢。
季月欢缜密的逻辑思维,可以让她很冷静地将这次的事情梳理清楚。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她随口跟宋冬杨提了一句她想要宋墨的签名,这件事从头到尾跟祁曜君没有任何关系。
是祁曜君自作主张找的宋墨,拿来的也不是她想要的签名。
说什么为她解决麻烦,分明是他自找麻烦。
事情发展成如今的样子,唯一和季月欢有关的部分大概是,祁曜君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是为了哄她开心。
她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导致宋墨倒戈,造成世界观崩坏,进而影响到剧情而已。
季月欢先前说了那么多,其实核心不过一句话——
【我只想将自己保护起来,为此我不惜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心。】
哪怕到了此刻也一样。
任祁曜君说破了天,她的心仍旧泛不起半分涟漪。这样的她要怎么拯救?
她知道这对他不公平,可她也说了,她改不掉。
所以祁曜君从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她需要改的不是做事瞻前顾后的坏毛病,她需要改的是如何放下心中的戒备。
其实祁曜君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但这件事他做不到。
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她如果能放下戒备就不需要他来改变,可她如果放不下戒备,任他用尽手段,她仍旧会觉得他另有所图。
祁曜君或许已经算是蛊惑人心的好手,可惜季月欢没有心。
若是她可以被这三言两语拯救,谢宇早就成功了。
她冷静得可怕。
面前的男人口口声声说着让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可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死。
祁曜君根本不知道,她如今的求死意志有多么的强烈。
季家人呕心沥血,为原主汲汲营营,外头所有人都在为那个已经离去的季小姐祈福,而她,什么都不是。
“此命终身运不通,劳劳做事尽皆空。”
哪怕换了一句身体,换了一个时代,这句话仍旧如同鬼魅一般跟着她,如影随形。
——她前阵子才觉得一切都在好起来,她甚至交上了李修媛这个朋友,她刚准备用尽全力去活一次,却那么突然地从言灵嘴里听到改命二字,让她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作为小偷的事实。
果然啊,老天爷至今没有放过她,每一次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抓住美好的时候,下一刻又都会被突如其来的东西摧毁。
但这些都是她没办法如实相告的,反正赌局还在那儿,她就当哄他开心了。
他想玩儿她就陪他玩儿吧,也算是不辜负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可惜聪明了一世的祁曜君,此刻也被季月欢那句乖乖巧巧的“慢慢学”冲昏了头脑。
抑制不住的笑意蔓延至嘴角,他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方才在吃糖葫芦?”
季月欢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竹签,随口“嗯”了一声,“二哥带了好多,我还分给了冬霜腊雪她们,你要尝尝吗?我让南星……唔!”
话还没说完,温热的气息便侵袭而至,将她所有的话都搅碎在唇齿之间。
他也太久没吃过糖葫芦了,确实想尝尝。
但也不必舍近求远。
冬日的秋千架下,一对壁人相拥亲吻,画面美好到一众宫人都不敢看。
可没有人知道,一人心潮涌动,另一人心如止水。
直到季月欢快要呼吸不过来,祁曜君才缓缓放开她,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因为方才的季月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热情主动。
“甜的。”他说。
季月欢白了他一眼,等呼吸缓过来,才无语道,“我下次把糖衣去了,专塞你一嘴山楂果,看你甜不甜。”
祁曜君被她逗笑,“无所谓,反正我会带你也尝尝的。”
季月欢:“……”
她沉默三秒,缓缓将宋墨那篇文章展开,露出末尾醒目的“王八蛋”三个字,摊给祁曜君看。
祁曜君梗了一下。
季月欢见他吃瘪,缓缓呲牙,“这玩意儿还挺好用,我收着了。”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快回去批奏折吧,国家和人民还需要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你呢?”祁曜君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