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剪齐巷石缝里的茸茸草缕,内墙探出几朵粉花,杪间莺语丁宁。不知谁摘了古董店门口的铜铃,迂深的巷子好像又深了几分,挥进巷内的袅袅风线贴墙而过,吹拂得门前的青布绞着身子乱舞。
柜台上放着一叠小票,乌掌柜捉笔描着什么,侧对碧瑶的身子比以往佝偻,连鬓间也添了一把霜丝。古董店不见繁忙,掌柜的似乎越来越忙了。缕缕时光如刀铦利,人老仿佛是一瞬间的事,转眼满梳白霜,发肤惧憎。
墙根结着几缕腐朽虫丝,一片草叶颤颤地粘在上面。碧瑶看得心酸,拿起闲置在墙角的扫帚,几下挥扫干净虫网。诺大的店里只有一位老伙计,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
“别扫了,扫得灰尘蒙蒙的,过会儿还要吃饭呢。”乌掌柜转过身子,把那沓票锁进乌木柜里。
“不扫更脏!”碧瑶干得起劲,扯过一条抹布擦起了柜面。
乌泽生笑道:“你有空帮我把后院的各朝花瓶都擦干净,我给你算半个月的工钱。”
这倒是笔不错的收入,可以买盒好胭脂。碧瑶眼一转,想到了别的条件,有样东西暂时比胭脂蔻丹更能吸引她。碧瑶扔下抹布,用惯常的亲密笑容对乌掌柜说道:“我不要钱。”
“哦,那你要什么?”
“我要…”碧瑶想着如何措词:“掌柜,可不可以送我一幅仙子渔夫图的赝品?”
乌泽生抬头,镜片后的眸子凝了精练,眼尾的皱纹犹如拉出的蛛丝牵扯到额角。他会意莫测地看了碧瑶一眼,两根胡须拂扫过唇际:“你要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这个只不过是随口说的,碧瑶想,有了临摹也许更容易找到另一半,那幅仙子图她毕竟不熟。碧瑶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人能够画出这样相似的画,难道那位画匠他见过原画?乌掌柜肯定清楚。这么想着,碧瑶问道:“那些赝品图是谁画的?”
“谁画的?”乌掌柜好笑的样子,他伸出一巴掌:“你到城隍庙,花五角铜钿,随便请个蹩脚画师就可以给你描出一幅像模像样的仙子渔夫图。用不着上我这里讨,亏了。”
“那……”
“那些老爷少爷公子哥儿,求的是收藏,找不到原画,退而求其次要幅精致逼真的赝图。请个专业的临摹古画的师傅,多花几大洋也无所谓,讲的就是附庸风雅。今年流行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