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麻木地望着牢顶,知道自己会助他成为幻岛最强、独一无二的王,他再也用不着忌讳望夕某一天会回来摧毁他拥有的一切。
望夕,曾经的妖精王候选人,被他一心认为的好哥哥算计,离开幻岛,是他清醒了、认清了吗?久去不归,他彻底失望了吗?如此,梦流瑕又何须这么顾忌他?
听说,妖精对自身危机的预感很准。
萤火干枯的眸子里复现一点亮光,似乎还存在一丝转还的希望。
梦流瑕抱着沉睡的人回到云心殿,华丽的王宫中庭,一颗参天巨树耸入云层,枝繁叶茂遮盖偌大的空庭。云层里若隐若现的缥缈殿,蕴藏妖源,被视为全岛妖精仰之弥高的圣地,王只允他一人入住。
对此反对之声两年来从无间断,祭司礼恩静静等在云心树外围的回廊上,等王从殿中下来。众多反对者中,他的态度最为激烈,可纵然谏言无数,王一直充耳不闻,仍我行我素,对一名男子神魂颠倒。
礼恩心知那并非普通的迷恋之情,而是王太沉迷于强大的未知力量无法自拔,自登上王位起,他便渴望力量,渴望超越历来王之界定,成为至上的存在,那种存在,接近于神。
而能完成他所求者,非萤火莫属。
但是,过强的力量,容易招致同量的灾祸。
越临近数百年前预感到的那个时刻,礼恩越发忧心忡忡,作为祭司,他预感的事物牵系着幻岛妖精一族的命脉,肩负责任重大。礼恩太明白,萤火是带来灾祸的根源,王对他极尽的宠爱将使劫难一发不可逆转。
王也非愚钝之王,否则当初又怎可能胜过备受众妖精拥戴的望夕,由碌碌无为到一夜出类拔萃夺得王鼎。他当有过人手段,会对明显的祸源犯糊涂吗?还是他对力量太过执迷,以致迷了心窍?
一束雪青光芒降下,梦流瑕雍容步出云心树底的阴影,柔和的曦光洒落在他飘逸的淡紫色长发和优美的脸侧上,如此耀眼唯美。无疑他一位美丽高贵的王,也是一位心思深沉、诡变莫测的王,可温柔,可冷酷,可无邪,亦可嗜血……似乎那具美丽的外壳中,隐藏着多重人格。
“王,三十二次了,他逃了三十二次,终究是被您抓回来,一定要这么做吗?”礼恩面有凝色。
梦流瑕缓步走上回廊台阶,一步未停:“在灾祸来临之前,吾会完全驾驭他。”漫不经心地擦过他身旁,并不曾看他一眼。
“放他走,或者杀了他,才能解决根本问题。”礼恩强硬提出。
“杀?”梦流瑕止步,淡眉轻挑,哂笑道,“这个字从你口中说出,必是最后通牒了吧。可就算吾给你机会,你们也杀不死他的。”唇边的笑意森寒,“别白费心机上演那些无聊的闹剧了,吾之萤火,是杀不死的。”
绝命黑狱的蛇豕都不能化尽他的灵力夺他性命,幻岛上又有谁能杀他?萤火,看似弱不禁风,何以有如此能耐?
梦流瑕不理会祭司满脸惊讶的表情,洒然离去。丝丝缕缕长发与轻柔衣袂随风飘扬,散发出淡淡的冷香,长久驻留在空气里。
游廊上几度回转,不知不觉来到以前望夕居住的庭院,放眼鸟语花香,春色嫣然,那美如仙宫的居所,与他的确很般配。
“真是……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梦流瑕暗叹,毫不留恋转身远去,没察觉自己唇畔浮现一抹极淡的温柔。
那年,他问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弟弟:“望夕,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你,你会怪哥哥吗?”
年少的望夕明显一震,不解地望着他,向来疼爱自己的哥哥,为何突然问这种话?
不久之后,梦流瑕成为王,望夕好像有点领悟了,带着那份自认为的领悟,他请求王恩准,离开了幻岛。
望夕并非什么也不懂,只是心里被悄悄划上了一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