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儿又被捆住了。
与上次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从头到脚不知缠了多少圈,像个棒槌似的被白衣人扛走了。
临走前,白果儿眼泪不住地流,将一脸的毛都打湿了,一捋一捋的,就连两边的胡子都软塌塌地粘在下巴上,不成样子。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屋子里的两人,原本又黑又亮的眼睛都泛红了。可惜,她被塞住了嘴,连“哼”都哼不出来。白衣人见她的样子委实可怜,似做同情地叹口气,摇头道:“罢了,我不杀他们就是了。不过,能不能活过去,就看他的命了。”也不管白果儿听不听得懂,他将扛在肩上的白果儿一转,换了个姿势,向山林奔去,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直到天亮了,灼热的阳光刺得人眼睛都发痛,申氏老夫妻才仿佛梦醒般恍然有觉。
明晃晃的太阳下,小院仿佛罩在一片白光中。数个时辰前,白果儿自胸前扯下的细绒早已悄无声息地化作了虚无。院子里,是打斗后的一片狼藉。柴木、草叶,还有损坏的农具,横七竖八地满地都是。唯有那片花圃,好像没受什么影响。尤其是最高大的那株,花蕾完完整整一个不少地挂在枝上,简直奇了怪了。不过,老夫妻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全幅身心都挂着白果儿身上,苍白着脸,嘴唇颤抖着,不知是哭是惧。
很快地,申老妇就发现了老伴儿的不妥。他不停地喊冷,就是将家里所有的棉被盖在身上,依然冷得哆嗦。咳嗽也愈发严重,甚至到了几乎要闭过气去的地步。申老妇托人将家里不多的花田都抵了,可请来的郎中个个摇着头离开。她背着老伴儿不知哭过多少次,也不知扶着竹篱笆向山林间眺望过多少次,可终究,那个白兔样的女儿,再也不曾出现过。
申老妇抽抽噎噎地将这一番遭遇诉说了一通。她只是将自己所听所见悉数告知,至于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一无所知。无智一直锁着眉头,暗自思忖这倒底是个什么名堂。
“真是庙小妖风大——”她心里冷笑着。一路走来,大小妖怪也不是没遇着,可像这么折腾的倒是头一个。依着她的性子,妖怪之间的恩怨,只有他们自己去解决。可是这次不同,非但涉及这无辜的老夫妻,更可气的是居然将空依牵扯进去,这般嚣张的妖怪,倘从她手中放过去了,岂有天理?
无智很不放心自己的小徒儿——虽然空依是个聪明孩子,不过有时还是难免冲动。上次被被山鸡精蔡先生绑去,全身而归,实属侥幸——她能将蔡先生气得显原形,可见其本事。可是,这次恐怕没那么走运。这白衣妖怪留下的妖气中有掩不去的血腥气,可料想其手中必然害过性命,若空依嘴巴歪歪说出个什么不好听的,只怕小命堪忧。
想到这儿,无智更是坐不住了。
天色渐暗。四周慢慢浮起薄薄的白雾,带着水汽,略略有些凉意。
无智无意避人,算了个方位,掐了掐手指,结了个印,便要唤出本地的土地问个明白。可令她诧异的是,试了几次,都不见土地出现。这下,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须知,人界各处各地,但凡陆地上,就没有不设土地仙的。即便是荒郊野外、穷乡僻壤,再怎么样都会有一座小小的土地祠。土地是天界设在人界的最底层的神位,照应着本地的一干事务,无论巨细,都会逐一登记在册,定时向上苍汇报。
这屈别山,并非化外之地,如能会招不来土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