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麻家的惨事与白果儿和空依并非没有关联。
自白果儿被抓入古王府,便开始绝食。她是兔子精,修得又是正道,饮食上以蔬果为主,偶尔吃个荤的,也是熟制。这一点与古王府的其他妖怪颇有不同。
古王收服的手下,个个好斗嗜杀,可想而知皆为嗜血之辈。这些野路子出身的妖怪,眼中素无规矩道理,心性悍猛残忍,偏好血食,尤以吃鲜肉饮热血为乐。古王收服他们,为得是充当打手,自然不会束缚他们的凶性,虽然因为碍着山鬼的规矩,不敢放肆地祸害山民,但对于那些蒙昧的山禽野兽,则是毫不放过。因此,在白果儿成了“夫人”后,因着她不肯吃血食而饿了整整三天。
直至麻老爹被抓来。
麻老爹原是山民,有一手料理野味的好厨艺,在附近的皮崖镇上租了间小小的饭铺子,带着两个儿子辛苦操劳。他早年丧妻,彼时儿子皆不满五岁,因此,这些年辛苦下来,他已是满头花白,虽然年岁不过四十而已。
麻老爹是饭铺子的掌勺,在皮崖镇颇有些名气。正合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老话儿,虽然麻老爹的名气仅限于皮崖镇这屁大点的地方,可倒霉就倒霉在皮崖镇是距离古王府最近的集镇,因此,奉命来抓厨子的妖怪就直接趁着夜色,将麻老爹连带着锅碗瓢盆菜刀案板统统掳进了古王府。
抓麻老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白果儿做饭——
这是古王的命令。
麻老爹初被抓入妖怪窝,委实吓个半死,待晓得了缘故,便小心伺候着,期望哪天能博得了大王的顺心,放自己回去。
然而白果儿几次逃跑,虽然古王没有对白果儿如何,却迁怒到做法饭的麻老爹身上。
三年前,白果儿逃跑却没追回来。古王格外生气,于是,倒霉的麻老爹就丧命了,死得实在冤枉。
三年后,古王于申家抓回了白果儿。
当需要再抓一个厨子时,妖怪熟门熟路地摸到皮崖镇上,抓走了正在值夜的麻家大哥。
麻家大哥的手艺也不差,只是当他看到那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刀时,生怕自己也会像失踪的老爹那样遭遇不测,日日提心吊胆,饭菜做得格外精心。
后来,空依做了玉澜堂的小丫鬟。
然而,随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两人的胃口开始变差。送去玉澜堂的饭菜便顿顿剩下许多。
被关在玉澜堂中的两人,并不晓得自己的一日三餐关乎人之性命。
一日,正在用餐时,古王来了。见桌上一大半的菜肴都没有动过,便怒道要收拾了厨子,吓得空依抓过筷子就给白果儿碗里夹菜。
她们都不敢低估古王的凶残,顿顿饭菜吃个精光,哪怕吃得直反胃。
黄秋初探古王府的那日,空依正与白果儿聊天,说方才吃得饭菜偏酸口,在这炎热的夏天倒算开胃。白果儿猜出可能是换了个厨子,却没有猜出这“换”是以性命相替。
麻家老二甫一见菜刀,哪能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他胆子大,人机灵,为了打听父兄的下落,日日奉承管事的妖怪,终于从其口中探得了一丝风声。悲愤之余,他便想着要如何报仇。
老实说,他原本是将报仇对象放在“夫人”身上——倘不是夫人的缘故,麻家一家三口如何会被掳入古王洞?
只是他既没有本事杀进玉澜堂,手头又无□□下在菜里,只好等机会。
机会来了。
这日,他正在厨房院子里清洗蔬菜。忽然抬头看见两个女子鬼鬼祟祟地挨着墙根一边走一边小心张望。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看见他,又望望他手中的菜叶子,小声问他是不是厨子?
他点头。
是人?
再点头。
小姑娘高兴地小小跳了一下,赶紧跑出来,紧张地悄声问道:“你知道大门在哪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