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娘子委实是个聪明人，就这么着，就着品茶便顺水推舟地将无思师太推了出来。

空依真心觉得累，愈发认为当中必有什么名堂——否则，只需请无思师太出来即可，何必弯弯绕绕呢？毕竟，她们是找人的，并非寻事打架的。

无智唇角轻轻一勾，也不知算不算是笑，沉声道：“阔别多年，师姐的口味倒变了。既然提到了她，那便请施主将无思师太请出来罢？”

寇娘子顿了一顿，微笑着说：“师太，您可是晚来了一步。无思师太啊，她老人家一个月前就离开了，说是有急事要去京城里。”

无智眉头一皱，“是么？”她深深望了妇人一眼，“既如此，施主只需在门外告诉我等即可，何必再带我们进来呢？”她那一望犹如实质，跟锥子似的，令原本就有些心虚的寇娘子更加尴尬了。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双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无智也不催她，只那么盯着她看。

空依得意地一挑眉——她可是体会过师父厉害的，觉得普天下能承受得住师父的目光还不老实的，只怕没几人。当然，她小鼻子小眼，没啥见识，有这种盲目的崇拜也不足为奇。

寇娘子心里如何无人可知，但面上还算镇定。她眼中精光微闪，令空依越发觉得不大好。那样子，好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这令空依有种一脚踏进黑店的感觉。她冲着黄秋挤挤眼，偏一向挑嘴的黄秋埋头忙着吃跟前的各色糕点，完全不曾觉察，气得空依直瞪眼。

寇娘子的态度愈发谦和，弯着腰身道：“您是无思师太的师妹，且一路辛苦，怎可将您拒之门外？无思师太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招待您。她老人家的话，我自然是要遵照的。”提及无思师太，寇娘子一脸的崇敬，十二万分的诚恳，到不似作伪。

无智想不到师姐在这里这么有人望，估摸着其中必有缘由，可人家不说，她也不问。“寇施主，我师姐可有说过她在京城何处落脚？”这是务必要打听清楚的——京城那么大，她这一路寻过去，若没个明确的地址，那得寻到猴年马月啊！

“这个。。。。。。”寇娘子侧头想了想，面露为难之色，“无思师太要没点明，只说是京城里。想必您到了京城，她老人家自有办法与您相见。”这话说的，何其诡谲哟！一推三六五，只眼巴巴地瞅着无智，希望她莫再多问。

可惜，无智偏不大会善解人意，“当”地一声放下手中茶碗，面无表情道：“恐怕寇施主并不清楚我师姐的脾性。她从不说这般模棱两可的话，一便是一，二便是二。你不妨再想想？”她这话，旁人听着生硬，可在空依看来，已经是客气的了。因此，她还不嫌事儿多地补充了一句：“我师伯正是如此。您看，青白庵这般难找的地方，若没有师伯详细说明，我们如何找得到呢？”不得不说，无思师太对于地址、线路的描述能力委实差点儿，否则她们也不至于连找了两天。倘换成画幅地图，恐怕也会好找些。

寇娘子自诩也算是有历练有能耐的人才了，偏生遇上了这么较真儿的师徒俩，一点面子也不给，只能说是前世不修。她回想起与无思师太相处的情形，只觉得她慈眉善目，万事随和，一点也不像无智口中那么细致认真。然而再想想，的确，出了这庄子大门，就没人知道青白庵是个啥所在，而偏生无智一行人能找上门来，可见其所言不虚。她有些头疼地望望这师徒俩，师父始终面似沉水，小徒弟却一脸“你撒谎”的表情，只差指着她嚷嚷“快如实道来”了。这情形，使得她脸上一阵阵发烧。

其实，她何尝想要如此？

对于无思师太，她是十二万分的感激加崇敬，只差没立个长生牌位了，可为了后院那一位，她也只能昧着良心。

寇娘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中的帕子都快绞得稀烂了，满脑门都在急想该怎么回话才好。

她还没想着怎么编，不妨无智又来了一句：“我师姐还有个习惯，她素来话少，因此但凡有什么事，不喜留话，倒会留下封信来。”这话跟一记重锤似的，重重敲在寇娘子心上。她猛一抬头，就瞧见无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表情，比不笑时更令人心生畏惧。

空依不失时机地继续给寇娘子添堵：“您许是忘记将信放在哪里了罢？不着急，您慢慢想，庄子就这么大，总归找得到的。哦？”她这一声哦，几将寇娘子噎出个白眼来。

这，这，这师徒俩，也太难对付了罢？哪里像是那个和蔼可亲的无思师太的师妹师侄？

寇娘子勉强撑着一张笑脸，委实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