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瞧着那几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虎崽委实稀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师太,我只听人说母兽生产时是万万不可靠近的,您倒是有什么办法帮它接生呢?”
“世人皆爱子,母虎亦然。那母虎生产时腹胀如鼓,不知受了多少罪,倘再生产不出,自己要丢命不说,这几个虎崽也必然会活活憋死在腹中。我被公虎带来此处时,母虎已是奄奄一息,想必是因为不忍腹中虎崽未及出世就丧命,故而对我并不排斥。所幸贫尼未曾辜负它的信任,总算帮它将这几个孩子生出来了。别看现在它们顽皮地紧,将将出生时委实瘦弱可怜,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老尼姑笑眯眯地回望着那几个在母虎怀中拱来拱去的幼崽,再看看不停地给孩子舔毛的母虎,招招手唤来公虎。
她从怀中掏出一支手指粗的瓷瓶,于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放在一片树叶上,“你娘子身子还虚,去把这药给它送去吃了。等天亮我们离开此处,你就可以去给它找些吃食补补身子了。”
公虎似乎听懂了老尼姑之言,小心翼翼地咬起树叶两端,慢步轻移,不使药丸落下。母虎舌尖一舔,便将药丸卷入口中,低低呼和两声,似表谢意。
老尼姑的慈悲令裴致珈等人大受感动。尤其是寇娘子,见老尼姑轻轻巧巧地就收服了这两只大虫,顿觉这简直就是活菩萨现世,愈发觉得有她护送,奶奶和自己定能安全返回裴家庄。
夜近深更。月满山涧。
山洞里,大虫的轻轻的鼾声此起彼伏,显是睡得十分香甜。
而裴致珈却睁大着双眼,难以入眠。
自出城后,这一日一夜的遭遇,竟比戏文里唱的还要曲折离奇。就在数十日前,她还为即将成为举人太太而沾沾自喜,觉得正是父母的教导自己的努力方能成就今日的风光。然而,转瞬间,风浪顿生,天昏地暗,倘不是这几个忠心之人,只怕自己死了也是枉死,父母纵痛苦心疼也不能为她的冤屈报仇。而那个丧心病狂之人,只会踩在她的尸骨上得意地桀桀而笑。真所谓:苦乐无常,人生如转蓬飞絮,恒无所在。
一时之间,她顿觉灰心怠意。
在洞穴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人也睡不着。
棉花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在为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而犯愁。
这一日一夜过去,不必细想,自己的酸浆摊子恐难保全了。想想自己在那片树林下日日早出晚归,摆了几年的小摊,勉强能混个尚可果腹。而今一时善心大发,却不料将自己的活命摊子给赔上了,这买卖,可亏大发了。
那酸浆摊子做的本是今日赚今日花的生意,全凭早晚卖出几十碗酸浆,再用赚来的几文辛苦钱去买次日买卖的材料。昨日,一碗酸浆还没卖出就摊上了这事儿,那一坛子酸浆必定坏透了,只怕独轮小车、碗筷连带着坛子抹布都会被不开眼的一股脑偷了去。。。。。。
这副家当,加起来拢共也不过几百个大钱,确实她的全部。论理,她勤快又有脑子,当不至于过得如此穷酸。怎奈她身世坎坷,苦苦求生还要躲着仇家,人多的地方她从不敢去,只能在官道旁摆摆小摊挣口饭吃罢了。她重重叹口气,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养活自己这条小命。
虎崽哼唧的声音隐隐传来,娇嫩可爱,令棉花很是羡慕。她真心觉得这几个虎崽委实好命,那么危急时刻都有老尼姑来搭救。反观自己,难得做回善事,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裴致珈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反正,待她睁开双眼时,正对上大虫好奇的双眼,半张着的嘴巴呼哧呼哧地吐着热气,令她心惊肉跳。
她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不停回想着自己在何时招惹了它。直至棉花从洞外回来,见状噗嗤一笑:“奶奶生得漂亮,连大虫都看呆了呢!”
这话有些轻佻,不过裴致珈居然没生气。一夜过去,她似乎有了些变化,喜怒哀乐中夹了丝淡淡的倦意。
“师太,您昨夜休息得可好?”棉花捧着几个红艳艳的果子,还滴着水。
裴致珈这才看到在对面,老尼姑倚着石壁盘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