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鞭,来势汹汹,倘若黄秋是个寻常凡人,估计当场就得毁容。
可黄秋虽是个不咋地的泥鳅精,但总是个练家子。他不躲不避,反倒迎上去,单手“咯叭”一下,就紧紧攥住了鞭子。
马上的蛮横公子见状就要往回扯,却发现丝毫不动。他眼睛微一眯,再看向黄秋时就带着几分杀意。
此时,宋仪娉一瘸一拐地挪到黄秋身边。她瞧着蛮横公子的打扮,便猜着非富即贵,不免心里便有些忐忑,不欲惹上是非,于是低声道:“算了,莫与他计较——好在没什么大伤,松手罢!”
宋仪娉正劝着。她站在马头一旁,刚巧能被马上之人自上而下看个清楚。
宋仪娉长得算不上漂亮,只能说秀气。她一身清素打扮,发髻上裹着块乌青头帕,用月白色的线绣了只惟妙惟肖的蝴蝶,仿佛下一刻那蝴蝶就要振翅飞起。其实,这相貌,这打扮,算不上出挑,蓬门敝户的清秀小佳人而已。然而,吸引着马上之人目光的,是宋仪娉那少有的气质,温婉不掩伶俐,斯文偕与泼辣,这一柔一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合二为一,在自诩赏芳无数的蛮横公子眼中,便因少见而觉得稀罕,进而生了龌龊心思。
察觉到不怀好意的眼神,宋仪娉赶紧别过头去,这一来,愈发勾起了那人的兴趣。他呶呶嘴,一旁便有深谙主子之意的亲信上来,狐假虎威道:“你个狗崽子,睁大你的眼珠子瞧瞧!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公子可是大有来头!告诉你,可别吓软了骨拐子!我家公子乃是户部侍郎谢大人的公子,是谢国公的嫡亲侄子,更是皇上的表兄!你个兔崽子,还不给我利索点地跪下来,向我家公子磕三个响头赔罪!惊着了我家公子,你有十个脑瓜子也赔不起!当心皇上灭你家九族!”
这亲信的嘴巴委实利索,一口气不带歇地嘚吧嘚吧好长一串话,跟嘴里滚轱辘似的。偏生,他说得飞快,那帝都人最得意傲娇的帝都口音,即便黄秋努力听,也吃力得很,更别说宋仪娉这个没见识的南蛮子。
她就灌了一耳朵的啥啥啥“子”!
见这两人一脸迷蒙,那狗腿子以为给吓住了,洋洋得意道:“你们冲撞了我家公子,想逃也没那么容易!这样罢,把这位姑娘留下,算是勉强补偿我家公子的受惊。来人啊,给我。。。。。。”
他话还没嚷嚷完,就见黄秋陡然色变。因这几句话说得慢了些,黄秋算是听明白了。啥?要讹人?还是在我黄大爷的眼皮子底下讹诈抢人?
虽则黄秋与宋仪娉不大对盘,可自始至终,都不过是自己人之间的小摩擦罢了,无智师太从来不理会,就连爱八卦的空依都见怪不怪了。倘真叫宋仪娉被讹了去,那他黄秋也只好一头碰死在无智师太脚下了!
那边宋仪娉还在猜度着,一旁的黄秋已然冷笑道:“放你娘的屁!想讹人?你倒有那狗胆!”说着,他手下一用力,将那马鞭扯得更紧了。
亲信一怔,没料到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谢府作对?他一横眼,怒道:“来人,给我打死这狗崽子,拉了这妞儿回去抵药钱!”说着,便撸起袖子,气汹汹地上前来,好做他主子眼里的头一个忠心不二的好奴才!
眼看着谢府的家奴就要在自家铺子跟前闹出人命来,店小二吓地面无人色,滚落一地的布匹棉花也不要了,哆嗦着两条腿,拼着命地爬进了门槛,“咣当”一声将门板阖上,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这谢府,可不是头一回这般了!自打挂上了国公府的匾额,姓谢的可就横着走路了!不明内情的,还以为这谢家的祖宗是螃蟹呢!
黄秋听得脑后噼啪扣门板的声音,不满地嘀咕道:“还以为他家是个老实的,却这般胆小没用!下次再不来他家买布料了!”
他声音虽小,却能被拽着马鞭的对面之人听到。方才黄秋出乎意料的表现,已令谢公子怒火中烧。如今,见对方压根儿一副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怒气更大了,手腕一抖,就要强行夺过鞭子再劈头盖脸打下去。
这谢公子手上有几分劲儿,不然也使不了这蛇皮编的鞭子。可惜,黄秋的劲儿更大。两厢这般一扯一拉,谁都不肯松半分,就这么来回几下的功夫,就听得“啪嗒”一声,马鞭从中一断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