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氏遇上那样的父母,也真是前世不修。
幸而,她还有个肯为她出头的嫂子,不然,纵她被谢府吃干啃净了,也是白搭。
就如这次,倘不是相氏一力主张闯进谢府讨个说法,戴郎中老两口只怕还犹犹豫豫不敢出头哩!
又如此刻,面对杏姨娘的血口喷人,倘不是相氏劈脸给她一巴掌,搧得她当即在原地转了半个圈,她公婆恐怕自己先要软五分了。
杏姨娘挨了那狠狠一巴掌,先是懵了,半晌都找不到北。然后,她,就发疯了!
真的,整个人跟疯狗似的,还乱吠哩!
“好你个戴家,一窝子的贱种!你阖府都不想活了怎地?你打我一巴掌,老爷会替我讨回个公道,杀了你全家为我出气!”她一边乱嚷嚷着,一边还想竭力挣脱抱着她的几个婆子,那样子,要是拦她的劲儿略微小一点,她就在径直冲到相氏跟前打回去。
相氏如何会怕她!她连一个正眼也不看,只对着平氏道:“贵府姨太太好大的口气,居然想要杀了我阖府上下,就为这一个巴掌?哼哼,就冲着方才那狗嘴里吐出的混账话,这巴掌还很不够呢!”
平氏哑然。杏姨娘这般发疯,令她很是被动啊!
先前,她不过是想让戴府去找杏姨娘的晦气,待两厢闹个一塌糊涂后,她再出来做好人收拾烂摊子。谁料,这杏姨娘还真当自己是块宝,啥都敢说啊!
“我家老爷是皇上的舅舅,我就是是皇亲国戚!你敢打我,就是犯上,抄斩九族!你,你,你,还有那个勾引野汉子的贱货,统统要砍头!”杏姨娘这话一出口,平氏恨不能亲自冲上去堵住她的嘴!
天呐!你要死自己便去死,休要扯上旁人啊!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见相氏眼睛一眯,犹如两把锥子般的视线死死定在杏姨娘面上,“你个姨娘,也敢掰扯皇上?冒充皇亲,是什么罪名,你可晓得?自己离死不远了,还敢胡说八道!你污我妹妹名节,我先把你的嘴扯烂,再直接报官!”
平氏赶紧拦着。她喝道:“杏姨娘,我与老爷体恤你丧子之痛,却越发纵得你失心疯了!来人,还不快将疯姨娘拉下去,再叫郎中来开几幅安神定魂的药!”说罢,便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婆子。
那婆子得了指令,撸起袖子,就要去反剪杏姨娘的双臂。杏姨娘看着娇滴滴的,劲儿却不小。她左一巴掌,右一拳脚,与那几个婆子对打着,还不忘继续嚷嚷:“我呸!那贱货的名节还用得着我来污?是她自个儿亲口说的,碧园那贱人还接话哩!”
她这话说得煞有其事,登时,屋里便是一静。
先前,平氏也听她这般嚷嚷过,以为不过是她没事找事,胡说八道——自搬进了清梧院,戴氏一年到头都不迈出院门一步,这“野汉子”如何勾搭得上?然而,此刻见杏姨娘振振有理的模样,并不像发癔症,她心头一转,赶紧道:“无凭无据,不可乱讲!”言外之意,便是说点实在有料的话出来。倘杏姨娘所说确有其事,那她当下就能给戴家人一个大大的没脸,好出一出自一大早就梗到现在的郁气。
动手的几个婆子听出了平氏话里的意思,互相动动眉眼,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只分散两旁两三步远处立着。
这变动,意味着什么,相氏如何看不出来?她开始有点心虚了——难不成妹妹真个不守妇道了?可现在,她却丝毫不能露出一丁点儿的怯意来,死咬着牙冷着脸盯着杏姨娘。
杏姨娘肩头一松,得了喘息的机会,便揉了揉手臂,然后,突然“啪啪”两下,分别给一左一右两个婆子俩耳光。方才,这俩婆子下手最狠,掐得她手臂都青紫了。故而,她方得一缓,先甩两巴掌替自己出气。
是的,杏姨娘就是这么个人——睚眦必报,片刻不缓。
这两巴掌一甩出,平氏的脸当即僵了,好似是甩在了她脸上。
然,杏姨娘却不看她,只是搓搓手掌,又将衣服整了整,头上的发髻扶扶齐,方撇着嘴尖声哼道:“你戴家养的好闺女,却是个不要脸的贱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叫碧园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自有下人匆匆去清梧院喊碧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