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思、无智两位师太商量来商量去，没商量出来个啥，便去寻方明大师。无智觉着，师姐原本已经查到了微澜山，却被方明唤到京里，不得不暂停查寻。既如此，那就请方明大师出个主意罢！

其实，在无智进京之前，无思已经将此事细细说与了方明。然，因着彼时方明出关未久，接着又花费了不少时日向信众讲经，故而两位也并未好生商议。既然师妹提出去寻方明，无思自然不会反对。

方明大师出身金刚寺，是怀字辈的老僧，自然对石鱼儿一事十分了解。其实，这些天，他有空也会琢磨此事，如今见两位师妹联袂而来，心道：可真是巧了，我还正想找你们哩！

石鱼儿的力量一年不如一年，倘若哪一日难以为继，面对西北荒原上那汹汹涌涌的亡灵恶魂，首当其冲会被毁掉的必然是无相庵，而其身后的人族，只怕也是难逃浩劫。这个道理，用不着无智说，方明如何不晓？只不过这师妹似乎对他成见太深，生怕不能引起他的关注，居然耐着性子里里外外前比后划地说了甚久，其苦口婆心之劲，和媒婆有的一比。

方明虽觉着好笑，却不敢令无智看出来，只得生生憋着，嘴角时不时抽一下，委实辛苦。终于，待无智唾沫星子都说干了，喝茶补水之际，方明大师轻咳一声，道：“无智师妹说得真是在理。”

无智一边补水一边点头，等着方明大师继续说。

可方明说完这句话，就闭嘴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

无智很是不满，将茶盅“咚”地往小桌上一放，“我说的自然有理，不消你再啰嗦一遍。我只问你，接下来该如何？”

方明对这位师妹的暴脾气也是无语了——方才明明是你无比啰嗦好不好？我夸你还夸错了？他凝视着无智，无智一见，呵呵，自然更是睁大了眼睛，直直对瞪而去。

无思一看，暗道不妙，赶紧出言和稀泥：“来，来，慢慢说——师妹，你觉着这茶如何？味儿很不坏罢？这可是师兄珍藏了十多年的老茶头，我也不过是第二次尝。师兄晓得你喜欢老茶，想必是特特拿出来款待你。”见无智面色略有缓和，她又转向方明大师，“师兄，这十多年来，我在外面偷懒，冬山结界全赖师妹一力维护，委实不易。倘若那一日当真来临，我无相庵纵粉身碎骨，也要御敌在外。然，只怕即便如此，也是枉然。师妹自然为此心焦。”

方明摸摸下巴，垂眸沉吟片刻，道：“这其中凶险，我如何不知？不瞒二位师妹，这些天来，我亦苦思冥想。昔日，石鱼儿说‘天地万物，从无孤生独长的，或相生，或相克，或相辅，或相败。石鱼儿，不过太古一族罢了，与雷神一族相生相伴’，我总觉得这句话里有未尽之意。”

两位老尼姑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愿闻其详。”

“若依着石鱼儿所言，天地万物，从来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么，这世上既然还存留有一只石鱼儿——且不论它是不是唯一的罢，是否应该还当有雷神遗族呢？”

方明大师说这话时，面色淡淡，语气缓缓，然，听在无思无智耳中，却不啻为听到一声炸雷。

无智“嗖”地站了起来，结巴道：“你是说，还、还、还有活的雷神？”

无思素来沉稳，此刻却也难掩激动，“当真如此？”

方明抬起手来虚虚一按，却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我可没说有活的雷神——我的意思是，既然石鱼儿历经千万年而存，雷神未尝没有可能逃过当年的灾劫。只不过，我以为，昔日石鱼儿堪与雷神比肩，理当是不得了的所在，而如今却只能蜷缩在石化了的躯体中，今非昔比。倘若真有雷神遗世而存，只怕——”

他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不过意思却很显然了。

无智回想起去岁冬至日时所见到的石鱼儿，其身上的光彩明显不如以往熠丽，不由心中一黯，又是着急，又是难过， “这可如何是好？就算千辛万苦地找到雷神皮，只怕也收效有限。。。。。。”

无思见师妹因焦急而脸色苍白，赶紧宽慰她道：“你急什么？师兄只是说有此可能，并非定论。且，你也晓得，咱们这位师兄素来爱瞎想，这未尝不是他的癔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