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施主可在?”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乔魁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视线在傻妞儿面上转了一圈,见潮红已经浅了不少,方略略松了口气,又将被角紧了紧,方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是空依和宋仪娉。一个领着食盒,一个抱着药囊。
乔魁见状,感觉招呼进来。他一边让着两人,一边难为情地解释道:“屋里没有凳子,两位。。。。。。且略等一下,我去隔壁借两只凳子来。”
“不必麻烦。”宋仪娉摇头道,“我们是过来送点东西。”她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放下,又从空依手中接过药囊,将里面的药一样一样取出,细细说与乔书生:
“这纸包里的药是煎服的,一日一帖,三次服用,给乔嫂子补补气血。这药膏是化瘀止痛的,加热软化后,涂在淤青上,三五日后就会无碍了。”
乔书生接过纸包药膏,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连声称谢:“都怪我夜里睡得沉,没照顾好她。。。。。。唉,我不知道为甚她要自尽,我。。。。。。我。。。。。。”他低垂着头,喉头哽咽,连着几个“我”后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空依委实见不得男人哭哭唧唧的样子,纵这书生与他名字实不相衬地“柔弱”,可眼泪说流就流,这“娘气”也令她有几分吃不消。她赶紧安慰乔书生:“你对乔嫂子的好,这香客院里没有不知道的。就说先前她生病,倘没有你日夜不停地照顾,只怕现在还在卧床不起。乔嫂子想不开,必是她病糊涂了,并不与你相关,你切莫自责太多。况且,这后面,还是要靠你照顾她呢!”
空依这番安慰话,真个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堪称胡言乱语,惹得宋仪娉一眼一眼又一眼地瞅她。
待两人出了乔书生的房间,见宋仪娉还在瞅,空依怪道:“你瞅啥?”
“瞅你。”
“瞅我做甚?”
“瞅你竟有这本事,将胡言乱语说得那般正经。”
“我哪里是胡言乱语啦?明明最正经不过好不好?”空依很不满意宋仪娉这样评价她。
“那乔嫂子本就脑子不大灵光,你还说她病糊涂了才会要去上吊,还说不是胡言乱语?”
“那当如何说?莫非要对乔施主说‘你那媳妇本就有几分傻,她上吊兴许只是玩儿,你甭操心’?你看不被乔施主拿棒子打出来才怪?”空依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宋仪娉一笑,随即又露出几分怪怪的神情,想了想,拉着空依低声道:“方才你与乔书生说话时,我不经意发现乔嫂子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头。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什么神情?”
“我瞅她盯着你们俩,脸上虽然木木的,可眼睛里。。。。。。”宋仪娉迟疑了下,压低声音道,“眼睛里,甚是阴沉。”
阴沉?”空依吓一大跳,“你看花眼了罢?”
痴傻之人,因着脑子受损,表情呆滞,举止木讷,而最明显的,则是眼神。眼睛是最能反映人的心理活动的,机灵之人眼神伶俐,稳重之人眼神从容,而痴傻之人则眼神迟钝木然。宋仪娉口中的“阴沉”,如何能出现在傻妞儿眼中?
仪娉拄着下巴,拧眉道:“我也就瞅了那么一眼,就给吓住了。再看时,就看不出了,所以,我才怀疑是看花了眼。”
空依凝神细想,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宋姐姐,我总觉得傻妞儿上吊一事,委实怪异。这当中,必有我们不晓得的内情。”
仪娉点头道:“我也觉得怪异得很。先前,我在宋家庄时,庄子里有个流浪汉,就是个傻子。他也不是傻得厉害,与傻妞儿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寻常人迟钝些。他力气大,又老实,就有几户人家给他几个馒头,哄着他出死力气干些重货。后来,那傻子去河边打水,失足跌下去,也不会游水,就那么着淹死了。其实那河也不深,不过刚刚到腰间而已,偏那傻子不晓得要站起来,就一昧倒在水里扑腾,才淹死的。我爹说,傻子与正常人比起来,差得就是那么一点会自己动脑子的机灵劲。你说,那傻子就连在水里站起来都想不到,傻妞儿如何能想到上吊?”
“非但会想着上吊,还会把布绳挂在树上,还会打结,还晓得上吊后要把脚下踩的木墩子踢了。她做这些,哪里有半分傻气?”空依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