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夜里,最宜数人围炉团坐,烘着红薯栗子,边吃边听人讲古。
早早地,空依就准备好的一大箩筐山芋、红薯、花生、栗子之类的山货,埋进了余烬犹红的热灰里,单等着戒火师父带着一干小萝卜头来凑热闹。
甭看戒火师父老大的块头,脾气还不咋滴,偏生喜欢与小辈们一道热闹。起先,只有玉明等人来与空依等一起“冬烘”,次数多了,不知怎地就传到了戒火师父耳中。戒火颇为不满,借口香积厨里要清扫,将空依暗中藏起来的山货悉数扫荡干净。
空依原本跟小耗子似的藏着零嘴,还自以为手法巧妙,却不知俱落入戒火眼中。如今,戒火一发威,她方晓得了厉害,赶紧乖乖地来认错。谁料,戒火师父发威,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要与她们一道“吃热闹”。不过,人家戒火师父是何等身份,岂会自降身段地看门见山要与他们往一道里凑,其原话为:
“呵呵,你们这群小家伙,将崇恩寺当成耗子洞了么?晚上的功课做了没有?——做了?那态度上可否认真?——认真?认真也不行!”
“你可晓得为何不行?因为此地是崇恩寺!”
“晓得崇恩寺是什么地方么?这里,不是皇寺胜似皇寺,既有皇家御赐,又有先德浮屠,岂是你们这群小耗子吱吱吱吵闹之处?”
“好罢,纵你们不吵闹,可万一着火呢?”
“怎么可能不着火?我说着火,就会着火!!!”
“你倒说说看,倘一个不慎,着了火当如何?”
“救火?拿什么救火?大冬天的,水缸里的水都冻上了,你拿冰块子去救火么?且,你们几个还没水缸高!”
“所以说,只你们几个小家伙,是万万不妥的。得有大人看着!”
“宋施主和黄施主?那不成!一个两个都弱得跟面条似的,不顶事!”
“你问我怎么办?嗯,让我想想看!”
戒火师父高昂着头,斜睨着眼,虽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状,却只差在额头上显三个大字——“来求我”!
空依可是个有眼色的机灵孩子,倘到了此刻还不明白戒火师父的用意,那就真跟棒槌无异。她腆着脸,再度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无耻和厚脸皮,撒娇状拽着戒火师父的胳膊,一副小赖皮的嘴脸,“您要不放心,就麻烦您看着我们几个罢!由您费心看着,甚麻烦事儿也不会有!”
“胡说!我一个长辈,怎能与你们小孩子们闹到一处去!”戒火师父还挺好面子,嘴硬着呢!
“您可不能这么说!您是长辈,看顾我们是为我们好!再说了,冬夜漫漫,由您给我讲讲古,也能长些见识。是也不是?”空依吃准了戒火的心思,愈发上杆子了。
戒火心里美得开了花,偏生还非得三请三辞后,方装作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空依的“热诚”邀请。末了,他一挥宽大的袖袍,貌似很有些对这邀请不情不愿地样子,蹙着额头皱着眉,打鼻孔里哼出一句话:“唉,真是被你烦死了!罢了,谁让我老人家心眼忒好呢,经不得你们小孩子胡搅蛮缠。就这样罢!——噢,对了,晚膳后,你叫玉明来我这里拿些芋头,那个烘着更香甜!”
好罢,戒火师父的目的达到后,还是很知情识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