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院出门是不成了。那大一烂泥塘,简直就是“此路不通”的绝好标志。
后院?可后院咋走哩?虽说是残垣断壁罢,但最破败的地方也有三尺高。墙皮剥裂,露出黄褐色的土砖。空依瞅着足有自个儿身高两三倍的院墙,颇有些发愁。
是的,从人身转为猫身的时间还不够长,她还没适应猫的种种天赋技能。譬如,爬树蹬墙啥的,即便现在她已然具备了客观条件,然,于主观而言,依然存在相当难度。她委实还不大会使用这副身板哩!
踮起后脚来感受了一下高度差异,再伸出前爪推推墙是否结实,然后——
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
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收腹,下蹲,用力提脚,跳——
“咚!”
好罢!用立定跳远的姿势上墙,结果可想而知。
空依连着摔了好几跤,所幸身上皮粗毛厚,跌倒也不疼。她悻悻然地望着眼前这堵墙,若在以前,只需双手一撑,就能轻轻松松跨过去,而现下,竟成了横亘在她面前的一道关隘。
她侧头想了想,向后退去。连退七八步后,她发步小跑起来,越跑越快。谢天谢地,幸得空依转了猫身脑子却还好使,还记得助跑这么回事。终于,给她蹿上墙了。然,不足之处在于,用劲太猛,完全没来得及在墙头上停驻,直接飞跃出去,就听见“啊啊啊啊啊——喵!”
惨叫声中,空依一头栽进了草窠中。
这一跤摔得可不轻。
待空依昏头昏脑地爬起来,只觉得一脑门子的小鸟星星。这草窠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古董,被空依这么一撞,当即散了架子,细黄的草屑子漫天飞舞,连带着灰尘,呛得她不停地打喷嚏。
她抬起爪子,自胡须上拨拉掉几片草屑,又摸摸脸。还好,没撞歪了。至于是不是鼻青脸肿——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当个镜子使的东西。好在,脸上这层毛厚且密,总能遮掩一下。
后院出去,是一片荒地。放眼望去,远处影影绰绰有几间零零落落的房舍。眼下,刚过正午,日头亮得刺眼,视野之内,没一个人影。空依摸了摸自个儿骄横的肥下巴,倒觉着正是探路摸情况的好时候。
荒地虽然荒,走起来还算平坦。除了偶尔有几块大石头,地面上皆是细碎的沙砾和薄薄的草皮。空依抬爪落脚之间,颇有种新奇的感觉。肉垫上有一层薄薄的茧,隔着这层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沙砾在爪下悉悉索索地滑动游移,以及富有弹性的草根划过肉垫时的痒意。清风送来哗啦哗啦的声音,那是蛱蝶在扇动双翅,还是甲虫在啃啮草籽?这些细微的声响,令空依脑海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这些画面。
她不由叹了口气。这些为人时被忽略的动静,此刻,像放大了一百倍,以一种极为深刻的方式令她领会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真实含义。
饿着肚子,孤独行走,委实不能产生好心情。纵空依这个修清静的小尼姑,此刻也难免走出了一肚子火气。
故而,当她听到从哪里传来几声“喵喵”时,她脸一沉,下巴一翘,背一挺,竟露出几分上上辈子电视里鳌拜大人的凶煞气。
她循声望去。只见在塌了一大半的鸡窝阴影里,藏着一只小黑猫。
黑影里的黑猫,这瞅着委实费眼神。她眼一眯,殊不知,落在小黑猫眼里,简直在威武神气之外又多了几分异样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