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有细细的灰烬,并不多,可见是做过早膳后特意掏过一回。虽说胖厨娘占起主家的便宜来一点也不手软,可手底下做活的确干脆利索,难怪纵那般也能在主簿家站稳脚跟。
厨灶间静悄悄的,只有空依的大刷子猫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灶台,看得黑仔心痒手欠,倘不是阿黄压着它,估摸它早已一个蹦子跳上去捉来弄去了。
空依将那块洗得雪白的抹布叼下来,爪子一抹,便平铺在灶膛前的地面上。她瞅瞅自己的爪子,很有些舍不得,便腆着脸向黑仔央求:“黑仔,喵!帮个忙呗!”
黑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娇的尾巴尖,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掏点灶灰,”空依点点面前的抹布,“堆这里。”
黑仔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她,“做甚?你要把灶灰打包回去?”突然间,黑仔跟蚂蚁上身地突地蹿起来,蹦跳着蹿到阿黄跟前,“阿黄,你可管管小娇罢!它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竟然要将灶灰拿回去当宵夜!天呐!天呐!天呐!”它一连好几个“天呐”,一声比一声凄厉,不晓得的,还以为它在号丧呢!
空依被黑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险将下巴掉地上,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居然能令黑仔误解如斯。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啦。。。。。。我、我我、我何时说过要吃灶灰了?我我我、我。。。。。。”她还没“我”出个什么来,黑仔又折过身一把抱住她继续号丧:“小娇啊,你万万要记得,你是猫啊——猫啊!那些个菜叶子菜梗子,只有肚子不好时才吃两口,万不能顿顿当饭吃啊!你看看,不听我的话,这下,非但肚子要受罪,就连脑子都给吃坏了——小娇啊——小娇啊——”
空依真是一个字也不想解释了。黑仔这个傻猫,非但无端地幻想她肚子坏了才食果蔬,甚至已自发脑补到把脑子都吃坏了。她真心想撬开黑仔的小脑袋瓜,好好看看它的猫脑子里都有些什么。
黑仔虽则个儿小,可坠在空依脖子上,委实也相当累赘。她求救地望向阿黄,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喵——救命!喵——”
大姐头的两个巴掌,终于令号丧黑仔冷静下来。它一边委屈地抽抽噎噎,一边还在继续碎碎念:“你不听我的劝。。。。。不听劝,嗝,吃亏,嗝,后悔,后悔也来不及,嗝!”
空依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指甲一弹,往抹布上连着勾断数根线,再用力一扯,扯下半块抹布来,往黑仔脸上一蒙,再快速地在脑后打个结,唔,世界清静了。
她无暇顾及震惊了的阿黄和黑仔。方才那动静太大,不晓得是否引起了旁人注意。她顾不上爱惜自己的猫爪子,往灶膛里连抓几把。很快,抹布上铺起了薄薄一层灰。
厨灶间一角放在一只木盆,盆底尚有少许清水。空依将右爪按在水盆底,感觉着清凉浸透了自己的毛发后,拿出来,轻轻甩去了表面的水珠,然后在铺平的灶灰上端端正正地按下了一个丰润饱满的爪印,好似名家大师在画纸上拓下的朱印。
她收回爪,歪着脑袋满意地欣赏了一下,便招呼着另两位已然看傻了的猫咪,“速速离开!撤!”
毛爪子一挥,粘在肉垫上的灶灰扬起一道灰影,委实威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