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几日,新来的主簿家花大手笔雇厨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青川县。纵蒋县令这素不道人是非的,也忍不住夜里与自家娘子念叨一二。
“听闻那主簿娘子金贵得很,居然要花大价钱雇厨子。啧啧!这在咱们青川县里也是头一个呢!”
“可不是!”蒋娘子很是不以为然,“主簿娘子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有钱也不能这么着花呀!都嫁人了,还将自个儿打扮得跟未出阁的姑娘家花红柳绿,也不晓得把钱存下来将来留给儿女。”
“兴许年纪小?”
“年纪是小,可身旁的老嬷嬷却精明得很,难不成就不劝说一二?放眼咱们青川县,官家属你职位最高,百姓里属钱家家底最厚,可也没见谁家专雇个大厨做饭?谁家不是主母下厨?至多请个老妈子小丫头灶上帮着。偏他家就生得格外不同?”
蒋县令原本还担心自家娘子被带歪了,这一听,心下大慰,赶紧拍两记马屁:“正是正是!我就爱吃娘子亲手做的饭食,旁人做的,我还吃不惯哩!”
主簿家雇厨子,前前后后足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方在全县人的七嘴八舌中落下帷幕。
依着严嬷嬷定下的规矩,雇厨子必要经过多层严格考核,分别是:选材、处理、试刀、试菜、理厨。
先是给了每个来应聘的厨子十两银子,让他们自个儿去集市上买够所需的材料,从鱼肉果蔬到油盐酱醋,尽数归在这十两银子里。然后,厨子独自在厨灶间处理这些食材,洗涮切劈之后,展示刀工,鱼片当薄如纸,肉丝当细如签,去皮的不带一丝瓤,除籽的不留一根络。将食材料理清爽后,几个灶头同时开,炒锅大火,炖锅文火,须得将火候、时辰掌握得极佳,方能使前道菜与后道菜衔接无缝,入口时正是最佳时候。最后,就是理厨——将厨灶间各样用具归整干净,刀具锅灶要清洗得极干净,灶台上不留一丝残油菜屑,就是抹布也要洗得清清爽爽。
严嬷嬷可是把毛家精选家厨的那一套完全不动地照搬过来了,委实令青川县全县百姓大开眼界。
而令他们更啧啧称奇的是,主簿家的阔气!居然每个厨子发十两银子,只为试做一顿餐饭。须知,青川县与外界交通不便,百姓用度要么自给自足,要么来自附近的山野江河中,物价相当便宜。寻常生计的人家,十两银子可以用一年,可主簿家,啧啧,唉,人比人能气死个人呦!
连着试厨了七八个,都选不到合意的人选。严嬷嬷好生不满,借机又抱怨了一番修煌没本事,被发配到这个破地方云云。修煌气得都上火了。倘不是牙肿得老高,张不开嘴,他非得指着严嬷嬷骂一句“你毛家夸下忒大的海口,却放了空炮。这会儿你倒抱怨起我来了!”只是,在外人看来,修煌这样子倒更像是为着选不到合娘子意的厨子而上火,居然还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那些个来应聘的厨子,皆来自青川县及附近县城的酒楼,都是掌灶的大厨。听了严嬷嬷的要求,或有不以为然的,可待十两银子领到手,自然而然地就会想着要做到最好。只是,多数人都想偏了。他们以为,这十两银子的意思,便是要挑选精贵的食材来买。于是,鱼要选远道而来的海鱼,肉要挑刚出胎的羊崽儿,有几个甚至连夜往州府里赶,想着去采选青川县里没有的食材。
然而,尽管费了这老大的力气,做出来的菜依然不合毛氏的胃口。其实,毛氏连一口都没吃,不过是瞅两眼罢了。看着略略合眼的,便示意严嬷嬷替她尝一尝。严嬷嬷自然觉得荣幸备至,拿出来比毛氏还要严苛十分的态度,一丝一毫的不足都不肯放过。
青川县当地的口味偏重,而酒楼的客人多数是本地人,那么,大厨做菜的口味自然是本乡本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