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厨娘这几日可真真愁死了,愁得那水桶腰身都紧了二寸。
主母毛氏这几日作得更甚了,不是揉着胸口说心疼,就是吃不下东西。胖厨娘也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娘,自是晓得孕妇这个时候最难伺候。尤其又是素爱作娇的毛氏,没有最难伺候,只有更难伺候。
因着在孕期,不少东西便成了忌口,这个吃不得,那个不许碰。拈着严嬷嬷亲列出的长长的单子,胖厨娘心下一片冰凉——倘依着这单子,只怕她用尽浑身解数也做不出合意的饭菜来。
念及此,她有些哀怨地望向猫大仙儿的神牌。自打给猫大仙儿上了供,她是日日毕恭毕敬啊,早晚三炷香不断,连鲜果点心都不断供。虽则偶尔猫大仙儿也赏个脸地留个梅花爪印啥的,可关键时刻,大仙儿您老人家倒是保佑一下小妇人顺顺当当渡过此难关呗!不然,您享用着那些好果子好点心,也不怕噎着么?
或许胖厨娘的怨气委实太强烈,正在阿黄窝里啃果子的空依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趴在对面正欣赏空依吃相的黑仔不妨正正被喷了个满脸渣,一张小黑脸顿时变成了焦皮烧饼洒白芝麻,那个匀称呦,空依自问做人时自己都洒不出这等水平。
黑仔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两只碧色琉璃眼眨巴眨巴,从对面的空依望到一旁的阿黄,再转移回空依,就见对面这小胖子笑得肚子抖个不停,就跟装了水的圆球上弹下跳。空依非但笑得肚子都搂不住,更可气的是,一边笑还一边不停地喷渣渣,口中没咽下去的果子渣嗖嗖嗖地直往黑仔脸上飞,给黑仔气得呦,全身毛都炸了。
“喵呜——”它恼恨地大叫一声,当即扑上空依,两只猫仔就这么嘻嘻哈哈地干了一架。
要说猫是性灵之物,此话真一点儿不假。当然,这话只对阿黄有效,那两个只会吃喝打闹的小猫仔,莫说性灵,简直就是棒槌投胎——从头到尾都是实心。
起初,阿黄也被空依的这个大喷嚏吓了一跳。然,它很快感觉到有哪里不妥。小娇自小身体倍儿棒,即便缺吃短喝的,也没生过一次病。这喷嚏来得如此莫名其妙,莫不是暗示了什么?阿黄一边看着黑仔竭力想将脸上的白渣渣悉数抹回给小娇,小娇便弓着背撅着胖屁股拱来拱去,一边回忆着这几日来所发生的种种。
打闹了一会儿,终究,空依败下阵来。她实在是太胖了,一身小肥肉赘着,单体力而言就远逊黑仔。一抬头,见阿黄冲着她招手,便顾不得满脑门子的果渣,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阿黄摸摸她的头,低声道:“今日你务要进到主簿家的厨灶间去一趟。”
“为甚啊?”空依只觉得满头皮都是黑仔的口水,可把她恶心坏了,正忙不迭地往下撸呢!听阿黄这般吩咐,她一头雾水。青川镇上谁不晓得阿黄罩着的小肥猫是个爬墙废物啊,空依亦早早认清了这一点,所以,从不勉强自己一定要爬上主簿家的后墙。总之,爬上去,是运气;爬不上去,是命该如此。
“不为甚,就是进去看看。你白吃白喝,总得要露个脸,这叫‘礼尚往来’。”阿黄一眼瞅见小娇后脖颈上还沾着几粒细碎渣子,爪下一用力,当即将空依向自己拨进了些许,低头伸出舌头给她舔起毛来。
空依做了这许久时日的猫咪,什么都能忍,唯一不能忍的就是被舔毛。天呐!也不晓得怎么阿黄有那般多的口水,一口气能将她从头到尾舔得溜光水滑,纤毫不乱。无数次,空依都客客气气地表示“自己会乖乖洗澡,不必舔毛”,然,每每被阿黄无情拒绝。结果,舔的次数多了,空依便作下病了——一旦阿黄要替她舔毛,舌头还没搭上,空依全身的毛就跟过电般根根倒竖。
这一次,亦不例外。空依当即就想撒丫子跑路,奈何阿黄手劲儿大,一把按住她,任她“喵喵喵”叫得凄惨无比。一旁的黑仔毫无良心地嘿嘿傻笑,空依恨不能将一腔悲愤化作锋利的小刀子,嗖嗖嗖将黑仔戳个体无完肤。
空依真心觉得,每每被阿黄舔一次毛,就会元气大伤一次。好不容易熬到阿黄松开爪,空依强忍着手软脚软,从顶毛到尾巴尖全身打着摆子,哆里哆嗦地,同手同脚地爬远了。
阿黄的爱太沉重,她小身板受不起呀!
足四脚摊开装死了大半日,空依才缓过劲儿来,一脸的委屈,就连小鼻头都皱出褶子了。虽则内心一万个不想去主簿家,可既然阿黄开了口,她还是乖乖从命得好,不然,惹得阿黄再祭出舔毛大法,估摸着她这条来之不易的小猫命就要危矣!
因着黑仔先前的无良表现,空依打定主意要好生报复它一回。当她终于现身于主簿家的后厨时,回头一望,如愿以偿地看见黑仔已然累瘫如泥,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会动了。
“该!小样儿!”空依咧嘴一笑,头一回觉着这满身肥肉不是白长的——只要略施小计装作爬不上墙的样子,黑仔就能主动来当猫肉梯子。只消肥屁股向下压一压,就凭黑仔那小身板,不被她压挫三分,就对不起这一身肥肉!
这一上午,胖厨娘已经是第二次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