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有些许波折,但好歹,有了可用的法子,眼看就要成就一桩善事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欠的便是到哪儿去寻两具可以容纳玳瑁和青乔魂魄的无主尸体呢?尤其是,因着被恶虎所伤之故,玳瑁和青乔的魂魄皆有不小的损伤,并不齐全。这样的魂魄,是无法置入人尸中的,纵然强求,复生过来的,也不过是智弱体残之人。为此,木鱼和尚与无智师太,对着那本小抄彻夜究研,又反复勘验两人的残魂,最后方慎重确定,这两人的魂魄,只能寄附在猫犬之类的尸身上。
一时之间,要众人接受这样的结果,似乎不大容易。就连做了一回猫的空依都叹息道:“这姐弟俩是实打实的好人,如今,直接投了畜生道。倘若进冥界于阎王殿前审一遭,说不得还能通融通融。”
倒是这姐弟俩很是欢喜,安慰众人道:“倘若要去阎王殿再做投胎,必免不了要喝一口孟婆汤。那时,前事尽忘,我俩只怕也没有再做姐弟的缘分了。如今,只求大师将我俩复生在一起,兄弟也好,姐妹也成,总是,我们姐弟是不分开的。”
青川县不大,又是县衙所在之地,并不似乡下村落,常有死猫死狗。故,一到三更半夜,众人就跟游魂似的出来到处找猫犬尸首,可连着寻了七八日,都寻不到一具,反将夜半打更的更夫吓个半死,嚷嚷道见着了光头鬼,脚不着地,东张西望,听着猫犬之声就飞奔而去,只怕是个食猫狗血肉的饿鬼。流言一出,各家皆将自家养的猫犬紧紧拴牢,生怕夜半给光头鬼偷吃了去。而空依听了黑仔传递过来的小道消息,笑得满地打滚,险没乐爆肚皮。
黑仔很是不满空依这副满不在乎的德性,絮叨道:“哎呦喂,你可别不当回事儿呀!纵你不在乎,我和阿黄还在乎小娇呢!倘你给吃了,小娇怎么办?岂不是受你的牵连?你也别不信,最近县里穿得可邪乎了,就连山虎晚上都不大出来看,你自然要更加当心。不然,就你这肥样儿,万一遇上了光头鬼,跑都跑不及,纵大喊‘救命’,只怕一时之间我与阿黄也来不及救你呀!你可长点心罢!”
空依揉着发痛的肚皮气喘道:“哪个是肥样儿?你再瞪大眼看看——我可是瘦了一圈呢!”
黑仔撇嘴道:“得了罢!瞧你那小肚皮,都能叠三摞了罢?你再不加把劲减减肉,真遇上光头鬼,哭都来不及!”
“先前你还对我喊打喊杀的——”空依取笑道,“怎地,如今又关心起我啦?哎呦喂,好激动呦!”
黑仔的耳朵抖一下,赶紧别过头去望向他处。也不知空依是眼神贼尖啊,还是心理作用,居然自黑仔的一脸黑毛中,仿佛见到了一丝难为情的羞红。就听黑仔轻声道:“先前我对你凶,是以为小娇被你害死了。如今,晓得小娇还在呼呼大睡,我便放心了。再说,纵以后你是人,我是猫,可咱们也好过一场,我自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光头鬼吃掉——”
空依收了笑容,慢慢走到黑仔身边,居高临下地摸摸它的猫脑袋,道:“放心罢,那不是光头鬼,是木鱼大师。”便将这几日在寻猫犬尸首的事情告诉了它。
“这都寻了七八日了,却一具都寻不到。”空依发愁道,“眼看就要到寒露了。寒露之后,流萤尽绝。去岁,木鱼大师费了好大的劲儿,方帮着他们撑过了寒露。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要撑过这个寒露,只怕艰难得很。”
或许,她伤感的语调打动了黑仔,它终于不再絮叨了,只是沉默地低下头,仿佛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它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空依瞧着它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道:“难不成我哪句话说错了?黑仔可从不这般深沉呀!”
空依正乐不可支地喵喵叫唤,描述“光头鬼”的流言,听了木鱼和尚译作人语后,众人皆哭笑不得。便见木鱼和尚不以为意道:“这有甚?光头鬼,这还算是客气呢!更难听,老衲也不是没听过。”
空依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奇怪道:“喵?比鬼能难听的?难不成您还被当做了妖魔?”
“可不是——”木鱼和尚赶紧将空依抱上膝头,免得她爪子痒,又拿他老人家的裤子磨爪子。再刺啦下去,他就要没裤子穿啦!
“老衲在峨山上待了那么多年,虽少出山,不与世人交往,可还是免不了被拿来说嘴。”木鱼和尚感慨道,“造谣老衲是偷牛窃羊的妖怪,白冤枉老衲的一片善心啦!唉!”
黄秋歪了歪脑袋,觉着这话甚是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忽然,他“哦”一声,跳起来道:“难不成您就是峨山镇上百姓们所传的偷狗妖怪?呸呸呸!该打!瞧我胡说八道什么呢?”
“什么偷狗啊?可冤枉死老衲了!”提及此事,木鱼和尚一脸的郁闷,“分明是那狗跑进峨山打野食,在无心谷外迷了路,跌断了腿。老衲帮它接上了断骨,又放在草垫子上令它顺着溪流返回镇里,有何不对?那镇上的人少见多怪,只瞧见丢了的狗断了腿又回来到镇上,却看不到那腿却已经医治过了。嗨!”
“那些从溪水里飘来的牛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