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鼻子一抽一抽,小嘴巴一嘟一嘟,磐哥儿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嚎起来!
这一嚎,当即将周娘子给吓地又惊又喜。
惊,自然是以为磐哥儿受了伤,必是极不舒服,才会这么大嚎。
喜,便是自打她收养磐哥儿一来,这是他头一回哭。
哎呦喂,这惊喜来得太突然,刺激得周娘子手足无措啊!
磐哥儿又是羞耻,又是委屈。
他堂堂小鬼王,昔日在地狱道里,好歹也是鬼杰榜上的人物,说一不二,瞪一瞪眼,手下万千小鬼儿都吓地伏作一地,这威风——也就比大鬼王差那么一丢丢。
岂料,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竟被个小尼姑拿块干糕就给噎半死,且——更可气的是,他他他,他居然还哭了!
天呐,这倘要给地狱道那些个小鬼儿晓得了,他小鬼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因此,磐哥儿深深唾弃自个儿一把。
然,谁叫现今的他已并非地狱道里那个能打能杀的小鬼王了呢?而今,他口不能言手不能打,全身力气加起来还不如一只小鸡仔,只是个被茶馆老板娘整日抱在怀里唤“乖乖宝贝”的胖娃娃。兴许在人间道待得久了,不知不觉间,他多少沾染上了人族那些个磨磨唧唧唧唧歪歪的情感,兼整日被周娘子宠惯着。于是,昔日于地狱道里磨练出的坚忍冷硬,软化了许多,竟至于被空依这么欺负了一下下,就索性哭嚎起来——
谁还不是个宝宝啦?!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终于,磐哥儿的小胖脸又显出来原有的粉嫩。只是,他气呼呼地死盯着空依,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怨怒,看得空依心虚不已。
这孩子,哪来那么大气性啊?
空依深觉着,磐哥儿就是个“银样蜡枪头”,瞧着油盐不进,岂料如此不经逗!她讪讪地冲着周娘子赔不是,解释自己本好心要喂磐哥儿糕点,只是自己手脚粗笨,方惹得磐哥儿不适。
周娘子自不会与她计较。她晓得空依为人,略略有些活泼罢了,却并非淘气之人。她摆摆手,表示不会介意,又开玩笑道:“磐哥儿长大了,你那孩儿糕再好吃,却也只适合小婴孩。你若要赔礼,不妨新做些糖糕来给我们磐哥儿,甜甜他的嘴,他就不会这般瞪你啦!”说着,她伸手理了理磐哥儿脑门上的桃叶毛,指尖一拧,拧出来个俏皮的卷梢。
磐哥儿更生气了!
他气鼓鼓地嘟起腮帮子,吃力地抬起小胖胳膊,将整整齐齐溜光水滑的桃叶毛重又拨拉乱了,还不忘瞪周娘子一眼,深觉这些个女人,个个都不是好人。
虽说是给小孩子做糕吃,空依却没有糊弄一二的意思。相反,考虑到磐哥儿那樱桃小口鹭鸶细喉,她将米粉筛了又筛,直筛得滑腻如丝,方开做起来。
承蒙冬山上收留了不少草木妖精,他们这一在冬山上定居,也带来了不少难得一见的花蜜鲜果。往日那些个被空秀稀罕的不得了的野果子,如今被这么一比,简直不能入口。蒲老爷子送的葡萄果,饱满圆润,汁浆如蜜。枇杷精匹老太太送的枇杷果,黄如蜡,甜如醴,果汁黏得粘手。除了鲜果,还有好些个花蜜——到底是修行得了天地灵气的缘故,其芬芳馥郁,远胜寻常。
空依便打算做些好吃好玩的果子糕。
果子糕,顾名思义,便是有果子形态的甜糕。这糕步骤不难,不过是和粉、填馅、蒸糕三步而已。其高明之处,一在于食材要好,什么形态的果子糕就该有什么果子的香甜味儿,万不能橘子糕吃出水梨味儿来;二是颜色要逼真,该紫的紫,该粉的粉,别让蜜黄的甜杏糕瞅得跟没长熟似的;第三,便是手下功夫要好,蜜桃糕要饱满得仿佛弹指欲破,花生糕别长得跟棒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