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间静了, 只有风吹过沙丘时发出的呜呜声,就像有情人因为分离而发出的痛苦呜咽。
临渊忽然想打一个赌, 赌他和林都的生死。他看着渡川,迎着他因为被自己激怒而杀意明显的双眼,道:“我可以让他的魂魄离开这里。”
临渊的话让渡川一愣, 连周身一直在运转的魔气在这一瞬间都停滞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临渊,再问了一次:“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有办法让他的魂魄离开这里,避开成为恶灵的危险。”
“真……真的吗?”饶是杀伐决断的魔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也舌头打结。
临渊举起右手,道:“我以我自己的性命起誓。”
渡川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了几变, 从欣喜到激动而后是反应过来的怀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临渊几眼, 才道:“人类都是爱说谎话的骗子。”
临渊一窒。
渡川的表情此时更多了一种笃定:“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你连把你自己从这里弄出去都十分困难了,你如何能带走林都?”渡川轻轻笑了一声,“撒谎之前,还请先考虑考虑自身情况。”
“我没有修为。”临渊道:“但是我知道如何破解缚住林都魂魄的结界, 而我只要以救出了林都为筹码与你商量,你带我从这里离开,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渡川的目光一瞬间锐利了起来:“算盘打得很响。”
临渊道:“抱歉, 我没有修为,只好这般行事。”
渡川冷笑道:“笑话, 你作为一个修真之人, 怎么会没有修为?人都是骗子, 特别是你这种会占卜画符的,更是骗子。”
临渊忽然道:“我原本是有的。”
渡川深深看了临渊一眼,道:“你给一个解释吧,如果能让我信服,我便相信你。”
“你不是可以看吗?”
渡川目光惊讶:“如果你是修真之人,你应该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旦渡川利用自身实力去检索临渊的记忆,那么,临渊的所有记忆将无差别的呈现在渡川的面前,包括那些隐秘的,连临渊自己都不愿意记起来的东西。
而与之伴随着的,是直接烙印在魂魄之上的痛苦。那种痛苦,一般人承受不来。
“我既是修真之人,这些东西我当然明白,”临渊无所谓的一笑,道:“你不是想要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吗?这件事太长,解释起来时间太久,太耽误时间了。我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所以,还麻烦你快一点。”
渡川头一次遇见这种,赶着让他去查看记忆的人。他对这个人的记忆的好奇忽然增加的数倍,他伸出手,在临渊的额间点了一下。
横跨两百多年的记忆,瞬间呈现在了渡川的眼前。而临渊也在这一瞬间痛苦地咬紧了牙关。
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徒弟入魔……剔骨扭转时间……
灵兽……魔尊……觅舟……
记忆一幕幕在渡川眼前飞速掠过,渡川的脸色发白,从临渊的记忆之中,他发觉,他竟然是这一对师徒受尽磨难的元凶。随着自己从沙丘之中出现,临渊的记忆终于到此结束,渡川收了手,看着临渊,一瞬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临渊虚弱地笑了一笑,道:“所以我说我能将林都从这里救出来。”
渡川看着临渊,翻滚着的魔气如实映照了他此时的心思。他朝临渊揖手,郑重道:“你的事……非常抱歉,林都的事,还请仙君教我。”
“那你承认,你是魔尊渡川了?”临渊看着他道。
渡川的手微微颤抖,他回头看了沙丘一眼,然后道:“是,我是魔尊渡川。”
随着渡川这一声落,蛮荒之地霎时间变了颜色。原本四散的恶灵与邪物此刻全部都聚集在沙丘的周围,激动而又畏惧地朝渡川行跪拜的大礼。
渡川闭了闭眼,像是跟什么道别一般,再睁眼时,眼底隐隐发红,眉间出现了一个魔尊独有的红色印记。
强大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蛮荒之地,临渊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会在这种这中威压之下痛苦倒地,但让他意外的是,他这里仿佛被人竖起了一个屏障,渡川四散的魔气并没有影响他分毫。
渡川恢复了魔尊的身份之后,他却没有立刻带着临渊走,而是回头,往沙丘的方向走去。
临渊站在原地,渡川一直走到了沙丘的旁边。沙丘开始出现轻微的颤动,而后这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砂石滚落,露出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冰棺。
临渊看得清楚,那冰棺之中,躺着一个面容绝美的男子,眉宇间带着微笑,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便是林都了。
渡川俯下身跟林都轻声说了几句话,目光温柔,专注且认真,就仿佛那人醒着一般。
临渊看着躺在冰棺之中的林都,虽然他是修仙之人,但此人容貌之年轻,可以猜测出他很早就死去了,是怎么死的?他是魔尊渡川的心上人,他在这魔界之中,还有什么人会威胁到他的生命。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渡川。”
渡川看着林都道:“你问吧,我看过你的记忆,作为交换,你这个问题我一定如实回答。”
临渊顿了顿,才道:“林都前辈……他是怎么死的?”
临渊说完,下意思准备迎接着渡川的怒火,但想象中的怒意并没有遇见,渡川低着头,看着林都,缓缓开了口:
“他是被我的一个手下杀死的,可笑的是,我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我只记得那柄贯穿了林都的剑。”
临渊一震,他甚至来不及说上什么话,就被向他走来的渡川一把扯住手臂,然后被带着往蛮荒之地的边界而去。
“我救你出去,帮你夺回白虹的仙骨,而后你帮我带走他。”
“好。”
祭台之上,黑剑化出的巨兽与临衡化出的灵兽打得惊天动地。巨大的祭台被拆得七零八落,露出了被掩盖着的深不见底的峡谷。
这个祭台,竟然是找来巨大的石材,建在了峡谷之上。
露出来的峡谷,像是黑暗长着巨口,随时准备着吞噬过往的生灵。
临衡长啸一声,眼中隐隐露出绝望。他看了临渊一眼,临渊的身体早已经冰冷,温热的鲜血再也流不出来了,就连那血色阵法都察觉到这人已经死去,松开了束缚。
祭台因为打斗而发生倾斜,临渊的身体朝着深渊的方向滑落。临衡大惊失色,不顾身上缠着的红色血手,追着临渊而去。
而红色血手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临衡,它们将冲过去的临衡一把拉了回来,临衡用着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撕咬着,但那血手却越缠越紧。临衡眼睁睁地看着临渊的身体滑到了祭台的边缘。
就在临渊的身体即将滚下去的那一瞬,一个黑影在祭台边缘一晃而过,那原本还死死缠绕着临衡的血手竟然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所有的精气一般干瘪枯萎,再无生气。伤痕累累的临衡猛地一挣,朝那黑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