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涛接到白御风的电话时心中打鼓，一边上楼梯时一边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被新来的总经理抓到错处了。不怪他会这么想，实在是前几天与新来的总经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那一天，他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阳光从宽阔疏朗的荷叶窗透射进来，照在正聚精会神看文件的总经理身上，他挺拔的身姿沉凝的气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见到他进来，白御风抬起头来，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让他坐下，之后把桌面上的一本账本摆到他面前，点了点摊开的页面上好几处大额交易被划了个红色的圆圈，提问道：“方经理，我们公司是拍卖行吧，为什么会有赌石交易？还是上千万的赌石？购买的理由是什么？当时买的时候鉴定人是谁？这几件原石库房并没有记录，是存放到哪里去了？”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只是淡淡的，可就是这样淡淡的问话却言简意赅，且问到了问题的核心。

方涛当时就被问出了一额头的汗，皆因白御风所问的是他出任财务经理以来最大的一笔烂账。

那笔烂账是王志军留下的，对此，他其实也无可奈何。

这事发生在王志军当上总经理之后的一个月左右，当时采购部胡志斌与人有约去云南看货品，王志军说是要去见识一下，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同行的还有财务部的陶辉。一星期后他们回来了，而跟随他们这一行人而来的就是多了几笔高达五千多万总经理支票的支出。

当时方涛就震惊了，连忙追问是何支出，其他人默不作声只把目光移到王志军身上，到后来王志军把人遣散后，才吞吞吐吐道，他们一行人去了缅甸一趟，看到别人赌石一夜暴富，便也去赌了，他看中了几块很有看头的玉石，所以就开了支票买下了。

方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问：“那些玉石呢？叫人验过了吗？水头如何？”

又过了一阵子王志军才支吾着道：“看走眼，全赔了。”

方涛一听这话，当场一口老血就梗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好半天才颤微微地指着王志军大骂：“你，你这个败家子，老周辛苦一辈子，才挣下这份家业，你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胆大包天，是不是给你一根竹竿你就敢把天戳破！你，你居然敢用总经理的印章出支票还是五千万这样的巨额，你是要把老周家的家产败光啊！”

大骂一通后，方涛的气将将消了些，这时王志军却面无表情地吐出几句话来：“你有什么好气的，以后小琪嫁给了我，这家公司都是我的，就算我败家，败的也不过是我的钱，你激动个什么劲？”

方涛当场气得翻着白眼厥了过去，送到医院急救醒了后很是心灰意冷，身为总经理的王志军已与人签了约，涉及公司的形象，方涛就算是一百个不甘心不愿意，出院后仍不得不为这笔大额款项出账。

为了这事本不多的头发就更稀少了。

在那之后，方涛专程去见了一面周紫琪，周紫琪歪在病床上，见到他苍白的面容浮现出笑容来，仍是亲切地叫：“方叔叔。”对他的态度很好，说话也软，得知发生的事后，低头思索了一会才道：“方叔叔，这件事令你为难了，实在是抱歉。志军他还年轻，又是刚进公司，有什么不懂的请叔叔多多教导，他吃了一次亏，以后会吸取教训的，叔叔以后多替他把把关吧，这样，他就不会轻易再犯错误了。”

周紫琪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又是道歉又是求恳，方涛看在小女孩的面子上原谅了王志军，从医院回来后他联合所有的经理开会，最终在大部分经理通过的情况下，向王志军提出约法三章：“在王志军熟悉公司业务之前，不乱插手公司的业务，包括所有部门的内部流程，重大的人事任命需得经过经理们以投票的形式来决定，超过半数以上同意才可任命，在金钱方面尤其严格，超过五十万的支出至少得有三位经理同意，账务才会出账。”

王志军对于这样限制他权限的行为自是不满，可他刚被周紫琪劝说了一通，周紫琪对几个叔叔辈的经理特别敬重，他在公司还没站稳脚跟，没奈何只得同意了这些条款。

本来以方涛，张建国，赵有德为首的几位经理达到这样的协议之后，以为公司至少会平稳一段时间，哪知王志军会突然出事，总经理居然被汪汉真那老头换人来做了，还是个比王志军更为年轻的人，这令他们这些人措手不及也忧心忡忡。

好在，通过几天的观察，新上任的总经理做事老辣，有手段，倒是有能力之人。

虽知白御风是个厉害之人，可他也没料到白御风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找到账目不对的地方来，感觉面对的不是好糊弄之人，加上方涛也没有为王志军粉饰太平的想法，他抹抹光秃秃的前额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白御风听完后也没有别的表示，只淡淡地说：“这是以前的账目，我就不多追究了，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荒谬的事情，方经理是公司的老人了，我想应该能做到严把关的。”

明明是比王志军更为年轻的少年人，方涛却从他淡然的神态中感觉到了一股子压力，他说话的神情不觉变得认真，“是的，我会为公司把好关的。”

想起那一次的谈话，方涛顿生后生可畏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