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惬意地吹拂。</p>
“你记得这个位置吗？”卓五通问坐在身边的青鸾，“你知不知道，那天深夜你闯入军营，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当时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就是我和小庄。”</p>
“我……没印象了。”那个晚上过得很混乱。</p>
“我们经常坐在这里啊。”</p>
卓五说着，看着远处的小河，夕阳将他的脸映成金色，他好像在笑，“有时，深夜睡不着觉。有时，集训累了需要休息，有时，只是兴致突发而已。我们总是会坐在这小小的土坡上，看着围栏外的世界，闲聊着不知什么的话题，我和小庄。”</p>
“嗯。”青鸾简短地回应，一只手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双眼看着土坡上的一丛杂草，依旧，恍惚，失落的样子。</p>
“你还在想比试的事情吗？”</p>
“呃……是啊，总是觉得，很抱歉。”她叹了口气，两腿曲起，脸的下半部分埋在双膝的空余里，嘴唇轻轻触碰膝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没有印象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p>
“唉，也不全是你的错呀。”卓五也叹了口气，“也是他，干嘛非要那样做，展示那套刀法给你看。”</p>
“……”</p>
“我知道，你有心事，一条。”他看青鸾没有回话，继续说了起来，“从我们重逢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不愿意面对我们这样的过去相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愿意逼迫你。”</p>
“可是小庄，他还是沉不住气。”卓五通望着远方的夕阳，“你有没有感觉，他比以前更讨厌你了？”</p>
“有点……”</p>
“知道为什么吗？”他问，“你还记得，那次去太原的旅程吗？”</p>
“……嗯。”</p>
“那次出门前，他就已经和同村的一个姑娘订下婚约了。但是，因为窦王岭的事情，受了伤，等回来的时候，过期了，都已经十一月了。”</p>
十一月，那时自己已经离开济南了。</p>
“正好，这段时间里又有别人向女方家提亲，那姑娘也同意了。就这样，婚事告吹。”卓五讲到这里，浅浅地笑了一下，“我感觉，这可能是他更讨厌你的一个原因吧，如果不是你当时要去窦王岭，也不会——”</p>
“是啊，也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青鸾接过他的话，语调平平淡淡。她看着远方的夕阳，脸上是恍惚的神情。</p>
“……我是不是，又误触了什么机关？”</p>
“没有。”她回报一个笑容，“没什么，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p>
“是吗，一条？”</p>
“继续说小庄的事情可以吗，卓五哥？你们，为什么会参军呢？”</p>
“好吧。”卓五点点头，继续述说，“小庄自那之后，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工作下去……我们就辞职了。在江湖各地，一同游荡了一阵子，不知道以后该去什么地方，该做什么。然后，听说了戚将军在浙江征兵的事情，就前来报名。那是去年三月的事情。”</p>
三月，自己已经离开了浙江。</p>
总是差错那么一点，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p>
“说实话，入伍的过程并不轻松。戚将军这次征兵，主要面向金华本地人，还要求农村出身。我们并不符合条件。”</p>
他讲到这里，又笑了起来，“可是小庄，他很坚决啊。他当时找到戚将军讲话，要求加入军队，他说他希望为国效力，驱逐外敌，还有很多很多体面的话语，我也说了不少。最后，戚将军同意了，我们就这样当了兵。”</p>
“然后，就遇见你了，一条。”他说着，向后一仰，背靠着土坡，惬意地躺着，“见到你感觉真好。”</p>
“嗯……”青鸾回答，听着卓五哥刚才的叙述，真的是，简简单单，却意义非凡的故事。过去相识的人，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各自都过着别样的生活。然而，却又因为机缘巧合，得以再度重逢，再度见面。</p>
这，就叫做命运吗？</p>
能再见到卓五哥，自己感觉也很好，真的。</p>
和他相处，总是感觉很自然，很融合。他总是那么友善，那么温和，对自己，对很多人，都是这样。自己，和他总能合得来，总是感觉，两个人，即便有再多的隔阂，再多的阻碍，之间的距离，也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缩小。也还是有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彼此内心的真实温度。</p>
这就是朋友吧。</p>
对朋友的话，也许，自己可以……可以试着，打开心防。</p>
试着，诉说自己的想法。</p>
“卓五哥，你们……当时回唐庄了。”</p>
“嗯，怎么了？”</p>
“大家……都还好吗？”</p>
“……”</p>
“不好吗？”青鸾转头，看着他，脸上，是微笑，但却又很悲伤，“应该不好吧，庄主，很难过，对吗？”</p>
“是啊，很难过，身体也不像从前了。”卓五通回答，平静的语气，“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一条，我以为——”</p>
“我只是想知道。”青鸾打断，“只是想知道，我做的事，到底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p>
“……所以，真的是你。”</p>
一直以来的怀疑终于得到验证，卓五通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无奈，“你就是那个潜入庄园的人。”</p>
“是啊。”她伸手，支撑住自己的额头，一缕发丝缠绕指间，“就是我，在两年前的十月十三日，深夜子时，潜入唐庄。就是我，将……将……”</p>
还是很难说出口吗？</p>
“将唐小姐的骨灰送回庄园，还留下书信说明。”卓五通替她说完后半句。</p>
“嗯。”</p>
心跳，越来越快，眼眶，也渐渐湿润。过去的回忆，一点点，开始明朗。</p>
趁着黑暗的掩护，纵身，越过围墙。</p>
来回巡逻的庄客，熟悉的人，躲避，不愿再相见。</p>
积满灰尘的仓库，曾经的栖息地，门上没有挂锁。</p>
留下一个包裹，留下一份未署名的书信。</p>
留下记忆，留下她。</p>
只身逃遁。</p>
“我不敢面对他们。”青鸾的眼角，泪水终于流出，细流划过面颊，又被晚风吹干，“庄主，还有那些从前都认识的人，我一个都不敢见到。害怕他们会问我，会怀疑我，会误解我。会要求我解释，要求我负责。我承担不起，那个责任。”</p>
“所以，仅仅是将……将骨灰放在桌上，就这样走了。”青鸾流着泪，嘴角却微微上扬，微笑，“她说过，想要回家的。我已经履行了承诺，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回忆了。”</p>
“一条，到底怎么了？”</p>
卓五转身，面对她，急切，但是又关心的眼神，“你的确是和唐小姐在一起吗？但为什么最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p>
“你想知道吗，卓五哥？”</p>
青鸾感觉，泪水再也止不住，也不愿再止住，既然已经打开了过去的窗口，那就让所有的回忆一起涌现吧，“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把我的经历，我的过往全部说给你听。”</p>
……</p>
只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犯下的所有错误，都是无心之失。</p>
我不是故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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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顺序再次变动，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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