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路过他们时,笑得一脸慈祥:“年轻人,加油啊。”
老吴跟他显然认识:“又去你闺女家?”
“是咯,你们慢慢走嘞。”说完,老人便几步越过他们,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趴在地上的男生惊恐地问:“他闺女住哪儿?”
老吴说:“对面那座山上。”
周念抬眼望去,对面的山头隐藏在云雾之中,难辨虚实。
众人遭受到巨大的冲击,默默反省自己年轻力壮,竟然沦落到连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都不如。
挫败之下,更生起一点不服的勇气。
像是跟谁较劲似的,全团气势陡然提升,再也没有人喊停,巴不得能尽快反超那位老人,好给自己找回面子。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到了最后一百米时,周念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为什么要参加微博抽奖?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如同失去神智的丧尸一般,嘴里叽里咕噜地低声唠叨,细听之下,全是在骂自己想不开。
迷彩服一屁股坐到地上,瘫成烂泥:“我不行了!我……我不爬,你给我一千万,我也不爬了。”
迟则安在队尾笑:“想得还挺美,一千万。山里有蛇,你一个人被咬了怎么办?”
迷彩服自暴自弃:“那就让它咬吧!”
“不可能扔下你。”迟则安上前几步,拿出一袋东西,伸手说,“水给我。”
迷彩服递过水瓶,见迟则安把撕开袋口,把里面的粉末倒入水中:“喝吧,葡萄糖,补充体力。”
接着他便叫大家都把水瓶打开,一人送了一袋葡萄糖。
轮到周念时,他招手叫她靠近一点,往她手里塞了块巧克力:“给你留的。”
周念一愣,发现就是她之前给出去的那块。
巧克力已经有些融化,但吃进嘴里还是甜甜的。她悄悄舔了舔嘴唇,有一点隐约的开心。
队伍被迫稍作停留,迟则安问:“都到这儿了,你们想放弃吗?”
众人面面相觑,来都来了,还剩最后一百米,就这么回去确实不甘心。
“那行,休息五分钟,都站起来活动一下。”迟则安鼓舞完士气,又问,“有没有人腿抽筋?”
几只手举了起来,迟则安蹲下身帮他们按摩放松肌肉。结束之后他转头看向周念,用眼神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周念目光闪烁几下,最终还是小幅度地摇头。
队伍再次启程,快到顶峰时,最后的山路已经称不上是路,而是由错杂的树根和嶙峋的岩石组成的大型障碍物。
迟则安没再走最后,他和老吴互相配合,站在最高处,一个接一个地把团员拉上去。
先上去的人开始在山顶大声呐喊,声音透过风传出去很远。
周念排在倒数几个,她扬起头,向迟则安的方向伸出手臂。
男人的手掌宽大有力,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周念借力往上,感觉腰上被人轻轻一搂,几乎是被迟则安抱了上去。
他在风里露出笑容:“这么轻?”
周念侧过脸,肩头不小心碰到他的胸口,硬邦邦的,像他的手一样充满力量。
山顶气温极低,狂风卷起云层,人像是站在雾里。
周念的刘海被风拂乱,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同伴们转眼变得生龙活虎,人人都像有喊不完的话要留在群山之巅。
她尝试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面对天地之间的宽广脊梁,她如同失语一般,心中只剩下一片安宁。
和她一样沉默的,还有站在她身旁的迟则安。
他安静地注视山脉,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滚。周念转头看他的侧脸,冥冥之间感觉到他和别人不一样。
仔细回想,一路上他从来没有拿出手机拍照,像是只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把一切记录下来,也不需要留下任何凭证回去跟人炫耀。
他并非想要征服这座山,而是有另一种更为原始而自然的欲望在驱使他前进。
“迟队,”周念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吹散,“你为什么会喜欢登山?”
迟则安回过头,在一片“我要发财!”、“回去我要跟学姐告白!”、“老板我不想加班!”的愿望之中,弯起嘴角笑了笑。
“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他抬手指向远方,风从他的指缝间流过:“因为山就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山就在那里。”——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