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信的经验表明,一旦他思虑过多,再困也睡不好觉。凌晨两点二十四分,他瞪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竟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索性坐起身子,他的眼神有些放空。
房间里的摆设还和四年前一模一样,只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加上原本的装修原因,这间房子带上了一股无法言说的破败感。
余风信回来的晚了,也没有心情收拾,只打开窗户通了会儿风,掸了掸床上的土,把被子扔到一边,盖上自己带回来的一条小薄毯,就凑合着睡了。
窗帘并未拉上,此时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缓缓环视着屋内的一事一物,最终目光流连在远处桌上的一串项链上。链子精致的很,吊坠是一簇小小的风信子。有关风信子的饰物市面上并不常见,这还是当年许朗专门找人定做然后送给他的。许朗当时在工程学院,画设计图最在行。据他说,这风信子吊坠都是他亲手设计的。
余风信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移,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声气。
他离开时,将这链子从手腕上解下来,放在桌上时,心情也是一样的沉重。四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什么,甚至转瞬即逝。反而就好像他只是出门买了个菜回来。
原是曾经最想忘却的一切,现在拨开那层尘土,竟依然清晰如昨。
他翻身下床,到桌前拿起那串项链,小心翼翼地把它绕回了手腕上。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余风信游荡在北城初秋的夜里,一个不小心就撞了鬼。他下意识地道歉,抬头却直接望进了那人的眼中。他立刻挪开眼神恍若未见,刻意忽略掉争先恐后钻入鼻中的熟悉气息。
那人站定在他的身侧,不用看都知道他深邃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如果这时候他还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的话,余风信觉得自己可能会就在原地把这个人暴揍一顿。
“怎么开始抽烟了?”
“要你管。”余风信毫不留情地回顶。
他顿一顿,又补上一句:“许朗,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许朗默默立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微妙的气息让余风信更加心烦意乱,又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泄愤似的一吸,然后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许朗则从他的身侧绕到他面前,发现眼前的人都不屑正眼瞧他,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下一秒突然出手夺走了那人手中掐着的烟,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惊诧目光下,狠狠地吸了一口。
许朗:“不会抽烟就别逞能。”
“你!”余风信感觉自己所有骂人的话都被噎在了嘴里。
“你不是戒烟了吗!?”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明明已经与他划清界限了,自己又有什么权力管他呢?
成功吸引了那人目光的许朗,嘴角噙着一抹笑。
“身边没有烦烟味的人了,我当然也不介意。”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让人发慌,余风信只觉得头一跳一跳疼的厉害,对上那双情绪不明的眼睛,脑壳都快要炸开。
所以他甩下人掉头就走,带着些不管不顾的意味。那人却没有挽留,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
掏出钥匙踏亮楼道的声控灯时,他才意识到许朗还呆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夜游神一样。他咕哝道。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
就在几个小时后,余风信再回想起那不过一面的交集,和短短的几句对话,发现自己的心绪果然又被扰乱了。
许朗的出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余风信就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江滦的祖宗十八代。
四年的时间,究竟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多少?
曾经的许朗是个寡言少语的人,甚至于有点阴郁。又显得很傲,浑身带着刺,似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而刚才那一面,站在眼前的分明是个着装得体的男人,眼眸中少了三分玩世不恭,多了七分成熟稳重。整个人被打磨的圆润了许多,神情中透露出的尽是平和。
就那种带着点精英范儿的劲头,莫名其妙的,和江滦特别的像。
看来这几年里过的乱七八糟的可能还真就自己一个吧。
不过看见许朗一副过得好的样子,也就够了。他也能安心了。
余风信甩甩脑袋,强行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管他许朗过的锦衣玉食还是流落街头,都跟自己没关系了不是么。自己回到北城,是想要面对现实,又不是叙旧来的。
关了灯,重新躺回床上,余风信想着明天该如何跟江滦算账,最终陷入了梦乡。
最怕的不是许朗,怕的是自己这颗没出息的心。死灰仍可以复燃,何况胸腔里的火苗,从未熄灭过。
只等着导火|索的引燃,那份感情依旧可以爆发出无人能挡的,席卷而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