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锦道:“洵然还是个愣头青,做事莽撞冲动,但不是奸恶之人,我信他。”
楚秀致缓缓点头。
珠络取了一盒水粉,说阮夫人要的,楚秀致便让人拿走了,闻锦抬眸道:“阮夫人是谁?”
“一个孀居的贵妇。”楚秀致胡乱应了几句,没说,阮夫人照顾锦秀阁的生意,是想给自己儿子与楚秀致牵线。
楚秀致并不排斥再找个男人,她和离也两年了,总是留在娘家,家里催,小弟也毛糙不肯长大,阮夫人的儿子是文武全才,生的也如清风雅月,楚秀致并不讨厌,阮夫人便让儿子约了她明日在秋爽楼用午膳,品金菊。
请柬已经递了,楚秀致也答应了。
她一个成过婚又和离的女人,不似未出阁小姑那般顾忌,对抛头露面早已不在意了,敢娶她的人本来也少,如今好容易碰上一个,楚秀致并不觉着她应该放弃。
闻锦没问出第二句,正挑拣花瓣的手,被人用力又仔细地一握,身后一阵劲风扑过来,人差点儿将闻锦压下来,闻锦吓得脸色一白,幸得是苏洵然开了个玩笑,他灿烂的大大笑脸从一捧菊花后头钻了出来,“闻锦!”
闻锦被吓了一跳,差点坏了一篮子花瓣,伸手就打他,“不听话!”
“……姐姐。”
苏洵然耷拉了下脑袋,将手里的一把菊花拿给闻锦,“这是金丝菊,是太子殿下亲自浇水灌溉的,我看了喜欢,从他那儿抄了一把回来的。”
闻锦眯了眯眼,“你摘的,怎么这花蕊还被挑破了?”闻锦便知晓他入宫一趟不会闲着,定要闹出些动静,只要皇上不把苏洵然关起来,他所到之处一定鸡飞狗跳,但是闻锦朝苏洵然背上一拍,见他顿时脸色惨变,嗷嗷地喊疼,她心里便清楚了。
脸色一板,将他的手臂一抓,“同我过来。”
闻锦抓住苏洵然到二楼去了,这地方是苏洵然的噩梦,上回他也是乖乖在这儿任由闻锦摆弄,结果因为那十根指头让细柳营的人嘲笑了半个月。
闻锦这回又将人摁倒在椅背上,正色地盯着他,“苏洵然,你家里除了苏蓝和几个家丁,还要有几个心灵手巧的婢女,以后别老把自己的钱花在下三滥的东西上,你给我记住了。譬如这种时候,你的婢女要给你上药,苏蓝就照顾不到这点。”
苏洵然嘟囔了一声,不敢苟同,“我有你啊。”
闻锦脸色更暗,咬牙道:“我告诉你,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涂药,以后我再不给你涂了!你都多大了,日后能不能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明明怕疼怕得要命,却整日地要出门去逞英雄。你还真当自己是百战不殆的长平侯了?”
虽然闻锦这话是在骂他,但苏洵然却听得浑身每个毛孔都舒舒坦坦的张了起来。
他听话地将上衣剥开了,露出隐隐贲张的肌肉,泛着健康如麦的淡黄色,除了伤痕狰狞的后背,其余的皮肤都还算是完好无暇,闻锦忽然长长地抽了一口气。
这个少年身体,渐渐快变成大人身体了,那不是闻锦应该看的。
她发誓,真的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苏洵然,翻过年头你就要十六了,好好记着姐姐说的话,不然日后给你娶个凶悍的媳妇儿,天天管教你。”
“还有,云子轩陷害你那是他的错,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把言行都规矩着点儿,就凭你是长平侯,他也不敢惹你。日后在细柳营不要轻易得罪人,陛下明察秋毫才放了你,要是碰上不讲理的,你到哪儿都说不清去。明白了么?伤好了就好好回营去,今年不济还有来年……”闻锦说着说着,发觉自己扯到了一个苏洵然不怎么爱听的话题,气氛尴尬不已,便忙微微红了脸打住了,打量起他的伤口来。
苏洵然忽低头沉默。
闻锦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手指抹了雪白的药膏擦开,替他将上衣袍往下拉了拉,冰凉的药膏贴着温热的手掌,柔柔软软的,一下按在苏洵然凸出的背骨上。
透着一点儿骨骼锋利的手掌,带着温温热热、冰冰凉凉压下来,苏洵然忽然细细地哆嗦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之事,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的脸颊、耳垂、脖颈都红透了,闻锦站在他身后还没瞧见,手掌按摩着,压着他的穴位将药膏敷开。
苏洵然从小与人打架,没受伤的次数多,但受伤的次数也不少,闻锦隔几个月就要给他擦药,这已经成了某种积习。
但也就是在最近,闻锦觉得有什么东西应该不一样了,譬如他们是姐弟,不可能一有事她就扒了他的衣裳给他上药,上次他被十八罗汉所伤,闻锦命人送了药过去,这事便算完了,今日……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儿,道:“我说的你都听到了没有?”
跟前传来少年低着头,嗫嚅不清的嗓音,“嗯哼。”
闻锦咬牙,“算了,我不给擦药了,你自己来。”她将手一拍,捡起一条毛巾擦拭了手,走到苏洵然跟前来,他飞快地衣裳抖落开往身上穿,手忙脚乱地,硬是不接闻锦手里递过来的毛巾。
“怎么了?”
闻锦蹙眉,“这是干净的。”
没见过他因这个忸怩啊。
闻锦今日有点儿恼火,将毛巾往他手里一塞,“把我的话都仔细想想。”
苏洵然攥着毛巾要遮住什么,可是欲盖弥彰,来不及了,他试图努力过的,可是闻锦一直在关心他,还撩拨他,他就有点儿……这种事根本就不能控制得住。俊脸飞着两朵彤云,红彤彤的似要灼烧起来,他仰着头看了闻锦一眼,便又垂下来,然后还有点儿难堪和羞耻,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
闻锦的手还没抽回来,只松开了毛巾。
她微微一怔。
然后,手腕被一只悄悄立起来的小蘑菇舔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