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虎蹄当日撞伤了她的胃,苏后不知,只是常日里觉着胸口隐隐作痛,手指压住下,那痛感便会加剧,她没同御医说。
嬴涯径直闯入,掀帘而来,苏后歪着香枕上,见状微微讶然。
嬴涯便已经坐到了她榻上,将苏后双掌一拢,皱眉道:“甚凉。”他转而吩咐道:“取朕的龙涎与金兽来。”
暖烘烘的手炉便被塞入了苏后掌中,帝后二人要说话,偌大椒房便不再有人。
“怎么,见朕不欢喜,一句话也不说了?”
苏后淡淡一笑,“欢喜,说不出话来。陛下原谅臣妾身上不适,不能全了礼数了。”
嘴唇在笑,眉眼却有几分凉薄漠然。
嬴涯不察,将苏后的手掌又笼住,暖手炉里熏出来浓郁的龙涎之味,宫廷御用之物不同凡响,热度均匀地贴着掌心,不会太烫。
皇后道:“今日陛下不去田昭仪宫中了?”
“不去了,朕留下来陪你。”
嬴涯以为皇后会喜欢,毕竟这个女人的心意他早就不怀疑了,苏后只是一笑,“也好,陛下日理万机,想必也没用晚膳,臣妾命人将食案抬入寝宫来,可好?”
嬴涯心疼她吐了一盆,水米不进,心道自己陪着皇后定能让她快活些,果然便见到皇后展颜了,他龙颜大悦,“好,朱培清,将食案呈上来。”
晚膳时分,嬴涯刻意放箸子不用,情深似海地盯着他的皇后瞅。
皇后用饭时也娴静优雅,绝不赘言,但是用了一小碗,忽然柳眉一蹙,嬴涯以为不合胃口,正要发落下人,便见皇后弯腰别过身去,嬴涯大惊,“这是怎么了?”
他扶住皇后的香肩,将稳扶住了,皇后扭头,冲鼻酸水冒上喉咙口,“哇——”一声,再无娴静优雅可言地,全吐在了皇帝绸面名贵的龙袍上。
四下里惊惧无言。
嬴涯震惊之余,又可悲而可恨地发觉,皇后是在委婉地赶他走。
多年夫妻情谊,让俩人心有灵犀,嬴涯一瞬间便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苏后歉疚,面露慌张,“臣妾罪该……”
“皇后。”
嬴涯的嗓音料峭清冷。
苏后也不再作势,她退了回去。
嬴涯咬牙将龙袍拎起一截,吐出来的食糜浸染,直欲往下滴,他帝王之尊,这身常服是不能用了,他冷着脸将衣裳剥下来,扔到台阶下,外头朱培清欲入帘来,嬴涯暴喝:“滚!”
于是再度雅雀无言。
苏后却恍如未闻,用清茶漱了口,不再用膳。她垂着眼帘,并未着妆面,素颜清减消瘦,如一朵委顿将殂的扶桑,静静敛去了其华美。
几次来如奔雷去如洪涛的欢爱之后,苏后也明白了,皇帝不爱她朴素无华的模样,只要她不施粉黛,他甚至,都懒得看上一眼。苏后思来想去,忆起当初进宫时,因她冷艳冠绝六宫,才得到了帝王的盛宠,如她这般的容貌,天下许多男人都肖想,都想征服。
皇帝也是一样,但也,仅止于此了。
过往嬴涯是待她不好,但他好容易打开心扉,她又望而却步……有苦说不出!
他只是突然地便拥了过来,苏后一怔,后脑被一只大掌强势地扳过去,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她一个大病初愈的妇人能抗衡的,苏后挣不脱,严丝合缝地,被嬴涯强势侵入,他如火一般的嘴唇重重地压在她沾了苦茗的唇上,涩味随着霸道的舌尖一股脑送入口腔,苏后欲喘息,欲推却,嬴涯不让,按着皇后的头,用牙咬她的嘴唇,嘬、吻、吸、缠,苏后脑中蓦地一股眩晕,花容惨白,仰头便晕死了在嬴涯怀里……
“皇后!”
他大为震惊意外,心慌意乱,“御医、御医何在!都给朕滚进来!”
朱培清领着一宫婢女疾步而入,稍待片刻,数名御医也赶至。
嬴涯推门出殿,沉默、冷静地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
他十五岁即位,迄今又是十五年,外造一身铜皮铁骨。
都道帝王心如顽石,可没人知道,那片坚硬顽固之下,是比谁都柔软的一颗肉长的心,敏感,碰不得,一碰便寂寥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