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璨悲哀地笑了笑,“这就是我羡慕你的地方。”
楚梁道:“你知道还带我去锦秀阁做甚么!”
景璨没撒手,楚梁依旧徒劳。
又走了一截,拐入枫桥街之后,他才慢慢地挑起嘴角,“让我死心啊。”
锦秀阁就坐落在这条街,店面不大,但装潢典雅,别具匠心,景璨带着楚梁走到门槛时,手上一松,将楚梁推了进去。
楚梁被门槛绊倒,脸朝地往里一摔,楚秀致在后院都听到了动静,掀帘出来,第一眼便见到立在门口噙笑的景璨,没细看,便听到弟弟呼痛的声音,她才留意到地上摔的人是楚梁。
她不喜楚梁到锦秀阁捣乱,他听话也从来不来,楚秀致颦蹙柳叶眉,将楚梁从地上扶起,低声道:“这又怎么了?”
楚梁满身是伤,脸上到处红痕淤青,还浮肿,裳服上下都是猩红血迹,楚秀致又忙望向景璨,他倒没什么伤,只是嘴角破了,略有红肿而已。怎么看,都像是两人方才打了一场。
可景璨与楚梁有何恩怨?
楚梁便哭嚷起来,“姐,景璨这人渣惹了案子,诬赖我!那群人……打我……景璨还帮他们打我……”
弟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一团糟,楚秀致没听明白,她仰起头望向景璨,试图将楚梁抓起来,但他非箕踞于地,一个劲儿哭,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封住门,一个占着地,她生意还做不做了?
见楚秀致目光犹豫,景璨袖里的手捏紧了,又松开,他笑了笑,将借据放在了桌上。
楚秀致好奇那是什么,起身朝柜台走去,楚梁却不让,抱住她的腿嚷嚷道:“那是景璨的,他自己没没带钱给人写的借据,为了面子硬说是我欠的!”
楚秀致眉头更紧,“让我瞧一眼。”
楚梁见她脸色紧绷,便愣愣地松了手。
楚秀致将借据取了过来,一叠,足足有十几张,零零散散的,她恍然抬眸,望向景璨,目光里有质疑。
景璨忽然笑了,“你认为我会诬陷楚梁?”
“不一定。”
楚秀致道。
景璨长吸了口气,他眨眨眼睛,半晌之后,从那如浓霞的桃花眼底泄露出笑容。
“好吧,是我。”
两年前楚秀致与景璨和离之后,回到娘家,尽管楚秀致从未在娘家编排景璨的不是,但楚梁还是坚持认定是景璨这人渣负了姐姐,毕竟景璨在烟花之地名声响亮得很!冲动之下,楚梁取了一柄菜刀杀入景家,与景璨大打了一场,幸而又府里小厮拦着,不然景璨恐将为其砍杀。
这是两人之间的梁子,楚秀致知道。
楚秀致道:“是家事,景公子不必过问了,舍弟顽劣,如得罪景公子处,望您……大人大谅。”
景璨又笑了笑,“好,我不与他计较,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处理。”
楚秀致只会胳膊肘往里拐,从来就不信他。
他转身潇洒地出了锦秀阁。
“姐……”
楚梁没瞧见楚秀致握着借据微微发抖的双手,深深呼吸的声音,爬起来便在楚秀致身后骂景璨,楚秀致忍无可忍,回身一个耳光抽了过来。
清脆响亮得让锦秀阁外的客人望而却步。
楚梁愣住了,“姐,你……你打我?”她方才不都信了么?
楚秀致将借据一把塞到他手里,推了他一把。
楚梁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地上。
楚秀致失望地俯瞰着他。
“景璨不会冤枉人。”
“你又去赌了是不是?”
“借据在你手里,那钱谁替你还的?景璨?”
一连串的逼问让楚梁哑口无言。
他震惊地望着阿姐,楚秀致便知道自己全部猜对了,她将嘴唇咬得几欲出血,柔软清亮的嗓音发抖:“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弟弟!”
楚梁有句话说得不错,他借了别人钱,他在外头让人打死了,楚秀致也不想管了,可他偏偏拿了景璨的钱还债!
她还有何面目可见景璨!说的一别两宽、一刀两断,她还有什么脸和骄傲对景璨那样说!她方才气懵了,难以面对景璨,可一直到将景璨赶出锦秀阁,才倏地忆起,这钱还要还,她或许还得亲自上门,朝景璨低头,忍气吞声地道歉,还上那一百两!
“姐,姐你听我解释,这回不是我要去赌的!真不是我……”
楚秀致要往里去,楚梁便要上来抱她腿,“是有人要抓我进赌场的……我……不关我的……”
楚秀致铁了心推开他,直至走出两步,恍然又停住,“景璨的伤呢,你打的?”
楚梁一愣,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辩解半句。
恩将仇报。楚秀致血液冰冷,红唇微微哆嗦了几下,“你好、很好。”
她掀开帘直入后院,背影决绝。她对楚梁失望透顶,早已不指望楚梁还能成什么气候,只是……楚秀致仰头望天,忽然之间两行清泪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