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是什么,那就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尽管有清高之徒对此不耻,但也都矛盾地认为,闻莺语值得结交。
闻莺语缓缓点头,“要做、什么?”
她初来乍到,本以来宴饮就是了,没想到此处除了一行贵女之外,便是八条大长桌,上搁置有笔墨纸砚,纸镇笔架之流,随处流动墨香,浓郁得呛人。
瓜子脸少女笑盈盈地说道:“作诗啊,才听说闻姐姐才名惊人,今日雨势如瀑,大家诗兴大发,姐姐你也来提笔写一首?”
闻莺语想婉拒,她也会写诗,但只是信手填涂,需要心随意至,如果是观雨有感而发,无论是否当着众人的面儿,她也都是能写的,但是她现在仍在困窘之中,哪有心思赏雨。
但是她们似乎都对闻莺语“仰慕”许久,纷纷望着她,目光凝然不动。
闻莺语将薄衫雪色广袖攥住了,咬唇回望着周遭。
“雨有什么可赏。”
一个男子轻飘飘的笑音骤然插入,分散了他们的注意,闻莺语也微微松了口气,朝楼下望去,楼梯上徐徐走上一个玄衫佳公子,眉目清朗,润如莹玉,灼如奇花,手把着一把玄木折扇,一笑满堂辉煌烂彻。
“这是……”
他们面面相觑,都似乎不识得此人。
只有田珑儿乖驯地喊了声“表兄”。
田珑儿是羽林军车骑将军田尤之女,她的表兄也不晓得是哪家人物。
他越过田珑儿,朝闻莺语走来,轻笑道:“平昌南下两县为了这雨,遭了数场山洪了。”
躺在祖荫下吟诗作赋的王孙贵女有不少已经脸色泛红,赢央朝闻莺语俯身作揖礼,“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闻氏莺语。”
他靠近了!
他靠得这样近……
闻莺语眼前仿佛铁笔题着两个大字:冒犯。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小步,赧然得脸颊如火,“我,我还是走了……”
从没有哪个外姓男人离她如此之近,尤其是他一鞠身,头发几乎要碰到闻莺语的胸口了,她只好落荒而逃。
闻莺语抓着雨伞分开众人从楼梯跑了下去。
无语的诸人看呆了,赢央还在笑,“闻家姑娘,害羞呢。不过为表歉意,今日这顿在下请了,算是为她失礼赔罪。”
他们并不关心闻莺语的害羞,他们想,你是谁啊,轮得到你为闻莺语赔罪?
赢央折扇斜插回腰迹,将田珑儿肩膀拍了下,笑着别过。
他也走了,诸人围着田珑儿过来,都询问这个俊俏少年是谁,平昌贵族里从不见这号人物。
田珑儿垂头,小声道:“你们不敢猜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能作诗的自然不是傻子,恍然大悟。
“所以皇上在同他未过门的小皇后……”
“不可说。”
“妄议陛下,不要命了?”
*
闻莺语是一个人来的,回去的路也还记得,但偏偏拐入了死胡同,而且还在死胡同见着方才出来替她解围的少年男子,他孤身一人立在雨里,一身玄裳湿得透彻。
闻莺语被他突然现身弄吓了一跳,忙不迭一脚踩入水里,绣花鞋也都浸了水。
赢央笑道:“怎么走这么急?”
随着他戏谑一声笑,走近两步,闻莺语退到了墙根,手指压住了青石墙,紧张地凝视着眼前的陌生人。
只是打个招呼,她便竖起了一身的刺。
赢央不得不换个更温和的方式:“鄙姓杨,野县人士,久仰姑娘大名,不巧芙蓉楼一见,姑娘转身而逃,可是在下……”
“不是!”闻莺语猛抬起头,虽然在反驳,可整个身子已贴住墙了,她咬咬唇,对畏惧男人亲近的自己万分唾弃。明明已不是在东林郡了,明明已经脱离了族长的掌控,她想,倘若下辈子困囿于深宫之中,这也就是最大的好处了,可以交上知心的朋友了,可还是没出息,他一靠近,她就恨不得躲。
若不是雨点打在衣衫上,有微凉冷意,闻莺语的全身恐怕都会燥热起来,捏着伞柄的玉手,里心早已一片濡湿。
“东、东林……闻、莺语。”
男人扬眉一笑,“是——听鸟叫的意思?好名字。”
闻莺语脸色通红,很想辩驳一句,她美丽的名字被他一解释很是难听,可是,她瑟缩地往右挪了一下,以为他看不出,脸颊更红了。
赢央不解风情,偏偏又跟着她进了一步。
闻莺语左右走不通,咬着下唇道:“我、我真要走了……”
她的额头偏窄,小巧玲珑,因为伞柄倾斜,不慎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她的雪额上,饱满晶莹,剔透灿烂,美人红唇雪颈,俏立烟雨黛瓦之下……
赢央自然不是什么圣人,他的喉结滚了一下,伸手向着闻莺语的额头去。
闻莺语本来就畏惧这个冒犯的男人,心中暗暗地期盼着有人来救她的命,难道他就等在这儿,专程来轻薄她的?
那只冰凉的指腹落在她的额头上,微微压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战栗和疑惑的怜惜,轻轻地拂去了她脸上的水珠,伞檐颤抖着往上翘了少许,不期然地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