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连身为王大人的侍卫,自然是不好去跟小祖宗顶嘴的,只能站着默默挨骂。楚行云可听不下去,但也没立场说教,只得大手一挥,十成真气尽数洒开,腾地整个溪面便热了,袅袅地冒出温泉般的白烟,随后指溪而道:“去洗吧。”
当即看得王宣史瞠目结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展连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楚行云这般挥霍了十成真气,功力却仍充盈如初,丝毫不见疲态。果然这纯阳武功,虽是最正最难练的,但若能得成,便是天道酬勤,笑傲武林。
打那以后,王宣史每次远远望着楚行云,就跟见了天神下凡似的,两颗眼睛唰唰地放光芒。而以展连为首的一众王家侍卫,则全被打入凡夫俗子之列。以前逢着这小祖宗心情好,还会开口喊展连声“哥”,自那热溪一浴后,王宣史都是连名带姓地使唤他,倒是一瞅见楚行云的身影,就冲上前去一口一个“行云哥”叫得好生亲切。
此时展连半拥着楚行云,只觉得有些心满意足,往日里都是他看着楚行云个人秀,今个儿总算轮到自己出来摆摆谱了。
展连的真气自然不像十阳那样用之不竭,虽会亏空,不过同属阳『性』,仍是绵长有劲、热暖有余。加之身边这人难得处于弱势,凤目微垂,剑眉稍蹙,左下巴一点痣俏媚可人,敛尽平日里的威风凌厉,平添了几分温润柔软,又乖顺地呆在自己两臂之间,看得展连脑子一热简直要把一身真气都挥霍殆尽,幸而楚行云伸手合住了他的双掌,道:
“我真的好多了,多谢,你快把功力收了吧!”
展连笑着,反手握住他:“楚大侠说谎都不打草稿的?手明明还冰成这样,哪里好多了,再暖和一会吧!”
此地危机四伏,楚行云真不愿展连就这样把武功白白浪费了,不由分说扣住他手腕,拇指轻轻抵住劳宫『穴』,止了真气外泄。
若放在从前,展连也就听话地收手了,可如今,看着了无功力的楚行云,脑子就像被一根绳给牵住了,总在撺掇着自己去做点什么……
身体不自觉地往前靠,抬手就『摸』上了眼前人的侧颈,皮肤意外得好,光『裸』的温热从掌指间传来,让人横生绮念,满脑子除了“爱不释手”再想不出别的词句。
楚行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展连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手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缩回去,讷讷地回道:“你好像……好像真的好些了……”说着便迅速收了功力,急急撇开目光,逃一般地扭头只盯着那些壁画看。
楚行云并未多想,身体回暖让他思维活络了些,遂也转头去研究那些石刻。展连是能一眼就看到画,可他却不得不和站在画前的谢流水四目相对,这人倒是一反常态,满脸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严肃地问道:“楚侠客,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楚行云登时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吸了几口气,细细地揣摩着,实在嗅不出什么,只得在心里回道:“好像没有。”
“不会吧?明明有一股酸臭味。”
被他这么一说,楚行云更紧张了,谢流水对这里很了解,而且变成魂体搞不好能注意到什么难以觉察的蛛丝马迹。江湖中也不乏以气制毒的,如今身陷险境,决不可掉以轻心。当即调令各个感官去感知周遭一切,却毫无发现。只得连忙追问:“闻得出来是什么?有毒没?”
话音刚落,就见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笑意,一下从谢流水难得正经的脸上漾开,只见他偏过脑袋,眯着眼睛,佯作陶醉地轻嗅着,之后恍然大悟道:
“啊,是恋爱的酸臭味呢!歹毒得很呐,楚侠客莫非闻不到?”
楚行云被狠狠噎住了,反手就要送他个右勾拳,却碍于展连在场,怎么也不能对着一团空气出手。只得死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流水在一旁很是玩味地冲着楚行云笑,瞅他那强装无事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遂想游过来。
虽说是“游”,但一介魂体连水也碰不着,衣物皆保持原样,了无湿迹,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凝止,定格在了灵魂出窍的瞬间,无论如何游动,水面也不会因他泛起一丝涟漪。
此时谢流水像个软骨人一般贴在楚行云身旁,头微微一侧,讨好似的附在他耳边:“楚侠客自是桃花烂漫四季如春,可我这孤家寡人在一旁被晾着多难过呀?您大人有大量,一个小玩笑而已,就别计较了吧?”
楚行云全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用手去敲打第五幅画,展连见了,遂顺着问:“会不会有什么大型机关?”
楚行云剐了眼谢流水,这家伙也会意,便往画中人的方向“游”过去。像水入了海般,慢慢融进石壁中,场面十分诡异,楚行云暗暗拽紧了牵魂丝,片刻后,谢流水又从壁中穿出,冲他摇了摇头:“全部是实心的,没法有机关。”
展连在一旁见楚行云冷若冰霜,毫不理会自己,心像擂鼓一样,深为方才鬼『迷』心窍而懊恼,也不敢说话了,半晌,只轻声道:“要不……我自己再游一次?”
“不行!要么我们一起,分头行动太危险了。”
展连听着那“我们”二字,猜他大约没为先前那番动作生气,略安了下心,复又想起看到的那些人头,在合着眼前的境况,突然悟道:“你说,我们这样,莫不是……遇着鬼打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