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盯着手里的小谢, 谢流水脸上阴晴不定, 几经挣扎,终于垂下头, 认输地笑笑:
“捡到一个聪明的蜜罐子, 还真是可怕。”
楚行云皱眉:“什么蜜罐子?”他拧住谢流水, “你别答非所问。”
小谢东倒西歪,像牛皮糖一样赖在角落不肯说话, 楚行云把他扶正,他又歪七扭八,顾左右想言他,楚行云没耐心了:“你说还是不说?”
“好行云——”
“我数三声,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武林盟。”
“楚楚,你都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怎么还像个打小报告的坏小孩一样威胁我: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去告老师了——老师!谢流水他上课给我传纸条!你看, 像不像你?”
“……”
楚行云把小谢放在地上,抬脚往外走。
“哎哎哎, 别走别走,楚侠客——好云云……啧,行云哥哥!”
楚行云停下脚步:“准备老实交代了?”
谢流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坐直了一点, 他靠着石墙,缓缓道:“楚侠客,你毁了我, 你要对我负责。”
“……?”
“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个身份准备了多久?端木观能查到的,我也能查到,我要记住不落平阳所有的案子,学习他的字迹,使用他说话的措辞,还自行毁容,划了一条刀疤。你瞧瞧,我花了多少心力?”
楚行云道:“你可以像不落平阳一样,画一条……”
谢流水摇摇头:“画的怎么会比划的真?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不落平阳画疤是因为他不想被人认出来,而我想被人认出来啊,巴不得把这刀疤昭告天下才好。”
“你划的时候……用『药』了?”
谢流水笑了笑:“不用点『药』怎么把刀疤做旧?按照传言,不落平阳的刀疤可是十年前出道时就划了。”
“用『药』是不是就……不能愈合了?”
谢流水很无奈地看他:“那你说呢?我会那么傻吗?让周围人一起见证不落平阳的旧刀疤几天之内痊愈?”
楚行云看着谢流水左手再生出来的小指,道:“那,这种『药』是不是也可以让你那个……愈合失效?”
谢流水怔了怔,忽而明白了楚行云的意思。他笑起来,凑到行云跟前:“担心我?”
楚行云没答话,他在想,这种愈合再生……严重违背人常天理,像这样的事,不会有好结果的。那个不愈刀疤的『药』粉,是不是也能把谢流水身上这种恐怖的能力除掉,让他变成一个,伤好得慢的正常人。
谢流水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不可逆的。本来我成了这个采花大盗,可以清清白白地从局里摘出去。你可好,上来就戳破我,害我失了清白,你说!怎么负责!”
“……你到底在局里干了什么?怎么会……需要这样?”
谢流水“嘘”了一声,食指贴在他唇上:“局中的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好,你还有一个妹妹呢。”
“你干的事,都是局里的事?”
谢流水点点头。
楚行云眯起眼睛:“真的没别的了?”
谢流水摇摇头,做老实乖巧状。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好怕?只要我不说,你不落平阳的身份就可以继续用,不是吗?”
“是啊,可是,你是头一个知道我底细的人,我好害怕。”
楚行云很无语:“你又怕什么了?”
“楚侠客哪天看我不顺眼,就把我揭穿了,那我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唉——好惨啊——”
“我不会这么做的。”
“就算你不会主动这么做,最后也会有阴差阳错、命运多舛……哎,每个恶人活着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一旦破了这个规矩,他就离完蛋不远了,唉——我怎么这么惨哟。”
楚行云:“『迷』信。”
“坏小云,你不信?想想,魔教教主改邪归正?冷酷杀手想谈恋爱?哪个有好下场?啧啧啧,肉眼可见的作死,唉——我也不远了……”
谢流水倒在那,伤春悲秋,又没正经了。楚行云看着他,道:
“绕来绕去,谢流水,你就是想什么也不告诉我,然后还让我帮你保密,是不是?”
谢流水收起了表情,他透过窗子,看天边的鸽打着旋儿飞:
“我能不能……不交代得那么清楚,有些事……我……”
“可以啊。”
谢流水一怔,没想到楚行云这么好说话,往常,这家伙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绝不善罢甘休,他一时欣喜:“小云!你真好……”
话还没说完,楚行云坐在他对面,伸手,拿起桌上的那碗粥,吹了吹:
“求我。”
“……”谢流水沉默了一会,道,“哎,这个简单。”他软绵绵地倒在那:“楚楚,好云云,行云哥哥,求求你……”
楚行云一挥手,打断他,再道:
“要哭着、叫着,求我。”
……
最后,楚行云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牢房。
他了结一桩心事,回到住处,倒头大睡。
走的时候,谢流水说,行刑那天,他会被拉到中正山顶的刑场上,他已『摸』清押送路线,在途径的三花谷做好了布置,自有脱身妙计,不必担忧,置身事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