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镇 向说轩
初阳清尊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阮沿溪等弟子全都站在一旁垂首不语。
诫凡山派的药夫子给初阳口中喂了一粒丹药,摸着雪白的胡子轻轻叹口气摇摇头:初阳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吗……
阮沿溪道:“药长老,师父他怎么样了?”
药夫子看了眼还在昏迷的初阳,又叹口气,道:“身痛已愈,心病难医。”
“心病?……师父有什么心病?”江月流不解。
药夫子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初阳可曾到过什么地方?”
阮沿溪摇头:“弟子不知。”
诫凡规矩繁多,问了也是白问。药夫子起身,从身后小童子手中拿出几个瓶子递给阮沿溪:“ 幸亏他昏迷前服了一粒九灵辅魂丹,不然就真是凶多吉少了……你们不要吵醒他,等他醒了就让他把这些丹药吃了。”然后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跟在药夫子身后的两个小童子问道:“师父,九灵辅魂丹是什么?我们跟着您炼制了那么久的丹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药夫子目视辽远天地,他道:“你们当然不会听过这个名字,这种丹药早已绝迹了……炼制出这种丹药的人连我都望尘莫及,只是可惜……”
小童子咂咂嘴,惊叹道:“还有比师父您更厉害的炼药师吗!他是谁呀?”
药夫子没有说话。
十一年前的清剿混战他俩还未出生,自然什么也不知道,药夫子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正要回诫凡山,远处有两个人匆匆跑来。
药夫子定睛一看:江入云和一个陌生的少年。他立刻吹胡子瞪眼:“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整日里乱跑,哪像个诫凡弟子?”
江入云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药夫子翻个白眼:“好得很!他命硬着呢!”
他身后两个小童子用袖子掩嘴无声笑笑:每次师父遇上江师兄就像一个老小孩似的。
江入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师父应该没事,他没有和药夫子多说什么,道了声多谢就拉着司飞宇往向说轩跑去。
药夫子看了看他们,摇头叹口气:诫凡修仙要抛弃世间七情六欲,可他觉得诫凡弟子好像都难脱情网,当初净尘是这样,现在初阳也是这样……事情越发展越歪,他真是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或许自己是真的老了吧。入云是诫凡最出色的弟子,但愿他别再像他师父一样就好……
药夫子不知道几年后竟然真的一语成谶,但现在他只想回到自己的草舍里好好歇歇。
江入云进去后看到初阳清尊脸色苍白,空气中的血腥味混合着草药的味道还没有散去。阮沿溪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一脸倦容。
江入云走到阮沿溪旁边轻声道:“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阮沿溪道:“师父还未醒,身上的伤口很深,手也被利器划得深可见骨,药长老说幸好救治及时,否则师父的手恐怕就再也握不了剑了……”
江入云皱眉:“怎么这么严重,谁干的?”
阮沿溪摇头:“我们是在河岸旁发现的师父,发现时师父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掌门说让师父回诫凡养伤,暂时就不去凤阳了。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回去,至于跟你一同回来的那位公子,”他顿了顿,又道:“我会给他一些钱财让他自己去凤阳。”
江入云愣了愣,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点头答应。
向说轩外。
司飞宇在门外徘徊,有些担忧。
突然一个人走了出来,司飞宇抬头一看,是江入云。他连忙迎上去道:“入云,你师父没事吧?”
江入云声音闷闷的,他道:“师父受的伤很重。阿宇,对不起。”
司飞宇一愣,道:“怎么了?”
江入云道:“师兄说不去凤阳了。”
“不去凤阳了?是初阳清尊受伤的缘故吗?”
江入云点点头,面带愧疚:“到头来还要你自己去凤阳。清平镇距离凤阳还是很远,明天我给你一些食物带着在路上吃吧。”
司飞宇笑了笑,伸手搂住江入云的脖子道:“没事,咱俩谁跟谁啊。”
江入云也笑了:“嗯,等我们的事情办完了我就带上锁清鸭去凤阳找你,你可一定要等我!”
“一定。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江入云连忙拉住司飞宇:“等等。”
司飞宇转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江入云抬头看看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轻声道:“今天是望日,月最圆。阿宇我们去赏月吧。”
“你师父那没问题吗?”
“有师兄在呢,我去了只会添乱。”
“好吧。”
浮云阁。
宫文端看着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的纸人面容,不禁头皮发麻,看向柒染道:“你的画工还是如此清奇,我真是醉,阿沉没有被吓到吧。”
柒染摸摸吊丧鬼的头,笑道:“阿沉说我画的很不错。”他看向吊丧鬼,有些疑惑道:“不过小皮你哪来的舌头?我不记得给你画了舌头。”
吊丧鬼下巴上画着红色的舌头,歪歪斜斜。它道:“是云公子给我画的。”
浮云璧阙,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淡淡的酒香混合着花香引人沉醉。
琥珀趴在地上,雪白的毛发被涂得通红,它面前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坛子,此刻它的头从坛口伸了进去舔着酒,地上满满的红色爪印,连软榻上都是。
沐枫沉手上沾满了朱砂,脸颊染着红晕,双眼迷离,抱着坛子正喝得痛快,与在寿衣店里的情景一般无二。
吊丧鬼小声道:“那只狐狸不知从哪把店主您珍藏的酒找出来了,我闻到酒味进来看到云公子在喝酒,他拉着我一起喝,说我没有舌头太难看,就找了支毛笔蘸着朱砂给我画舌头……”
柒染叹气:“又喝醉了。”
宫文端从他身后走出来,笑道:“阿沉真是逢酒必喝,逢喝必醉。我还记得有一次阿沉好不容易下山,我把画了很长时间的春宫册拿给他看,说好只借两天,结果他一直没还,后来我问他,他支支吾吾也不肯回答,想来也是喝酒惹了什么事。”
柒染皱眉道:“你给阿沉看春宫册?”
宫文端不解:“你激动什么,春宫这种东西是个男人都会看,我都翻了几十遍了。”
柒染走到沐枫沉面前将坛子从他手中拿走放到桌子上,叹气道:“我真不应该把酒放在这里,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沐枫沉抬头,笑道:“柒染?……你回来了?……”
柒染去擦他手上的朱砂:“我再不回来你就喝傻了。”
宫文端坐到对面笑道:“阿沉这副面容还真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了。”
柒染转头对吊丧鬼道:“你去熬醒酒汤端过来。”
吊丧鬼点点头去了。
沐枫沉感觉头昏昏沉沉,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嗡嗡直响。他抬头看到柒染,道:“柒染你有两个脸……怎么比吊丧鬼还吓人?……”
柒染:“……”
沐枫沉转过头看到宫文端,眨眨眼问道:“这是谁?是你新做的纸人吗……”
宫文端:“……”
沐枫沉道:“吊丧鬼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指了指宫文端,道:“你陪我喝。”
说着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坛子。
柒染将酒坛子推远,然后从他身后搂住他,柔声道:“洛洛不要再喝了,乖乖的,我端醒酒汤给你喝好不好?”
千杯醉是一种烈酒,酒性极大。沐枫沉喝了大半坛,早已经醉得听不清柒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