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是蔷薇公爵,不,应该说是蔷薇亲王重新让他回想了起来当日的一切。
是他带走了布防图,也是他自愿承受了那次实验。但更重要的是,有人修改了他的记忆。
所以他会忘记那一切,会惶急地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确实想不起来。流沙一般被带走的不止是记忆。
他深感自己正在接近一个黑暗的真相,是的,真相,但是非常黑暗,就像旋转的黑洞可以将一切湮没,连光也无法逃脱一般。或者说,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牵引着一切,让它们汇聚在恰到好处的节点。
他需要理清头脑来判断局势。棋局之间,无论身为棋手还是棋子,都应禀明方向。棋手因此会有方向,棋子因而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甚至……
成为棋手。
毕竟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利用与被利用,操纵与被操纵,相互关系考验的是谁的手腕更高,技巧更好。
父亲教导的话语响在耳旁:
“认清现实,知晓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善于获取资源,选择出有用的信息。”
然后,大胆行动。
至少他已经对于那个科尔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而蔷薇亲王仍处于迷雾之中。
那一双明亮的,如同绿宝石的眼睛,还有那带着暴戾的灵力,统御天下的气势,使得他不由自主的臣服……大抵是茨密希家族的魔王吧。唯有茨密希的亚德家族才有那样美丽的,如同黯绿森林的眼睛。流光溢彩的风情闪耀其间,让他蓦地想起了他的主上,蔷薇亲王。
至于三方实验,这是可以利用的部分。虽然很危险,但是是有用的把柄。机遇和风险总是并存的。
只是他没想到人类军方除了进行“凤凰”计划外,还在研究生化战士。而很不幸的,地点在斯布林格的地下,在他没有想到的地方。
“请出示通行证。”
冰冷呆板的电子声响起,他抬起手腕,用另一只手移开腕表,耀眼的蓝光扫过他皮肤上肉眼不可见的标记。是的,为了防止外人混入地下城市,所有的工作人员的“通行证”烙在他们的皮肤上。当然,除了机器没有什么人能发现。
莱茵哈德大步流星地走入,皮鞋锃亮,敲击在地面上有咣咣的响声。他的灰色西装外套着雪白的隔离衣,随着他行走的风微动。
一股异样的血腥气冲入鼻腔。远处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尖锐的叫声就像来自地狱深处恶鬼的嚎哭,使得他头皮一阵发紧。他走得更加快,更加迅速,脚底几乎踩着风火轮一般。
面前出现了可以和血族的斗兽场媲美的残忍场景——一个眼睛猩红的怪物,长着尖牙和利爪,浑身散发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它的爪子抓住一个科学家的双臂两端,然后生生地把他对半撕开。内脏哗啦啦地流了一地,酸腐的怪味四处弥漫。怪物满足地张开大口喝着喷射出的鲜血,恶臭的涎水落下,与它脚下的血腥混在一起。
它的眼睛就像灯泡一样大,并且很像是苍蝇的复眼——因为由很多个小的眼睛构成。它的牙齿比血族的獠牙要长,它的利爪和血族的一样坚不可摧一般,在普通的钢板上一划就是几个大洞。是的,它朝着莱茵哈德冲来,而他忘记了自己是个血族,下意识地抓起旁边的钢板抵挡。
那怪物尖利地嘶吼了一声——没错,很尖锐的声音,就像蝙蝠发出的音波一样。然而又很雄浑,震得莱茵哈德头皮发麻。于是,其它的怪物也奔向了他。它们将他围在中间攻击,他不得不动用灵力,绿光明亮,怪物一只只粉碎……
不,他不能杀死它们全部。他需要一只作为样本,他需要一个保命的筹码。这件事,这些生化战士,大概只有血族军方不知道了。那份布防图……是假的。可是他别无选择。
就在他分心的时刻,尖利的爪子划过他的胸口。权杖造型的镂空徽章掉在脚下,他并没有发觉……
他捉住了那怪物,然后带走了……
那一天是2014年2月19日。而那次约定好的军部袭击,就在当晚……
当然,抹去他的记忆也是他要求的。无非他现在也忘记了是何人实施罢了。这样,即使有朝一日蔷薇亲王检查,也找不出任何疑点了。
至于塞德里克,他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他终究只是被人利用,就像他也只是一个用来灌注灵力的容器罢了。混淆视听的目的,是为了守护真正重要的东西。
而他真正重要的东西呢?
他轻柔优雅地笑了笑,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枚黄金印章。栩栩如生的黑色雄鹰仅有一个头部,但也是眼神锐利,看起来桀骜不可方物。最外圈勾勒出盾牌的形状,一个花体变形的字母W如同藤蔓盘在盾牌的轮廓上。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印章的图案,勾勒出雄鹰锋利的喙。忽而,他的嘴角浮现出痛苦的纹路。蓝眼睛里面溢满泪水,他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喃喃低语……
他真正重要的东西呢?
1930年的某一天,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历史纪念日,却改变了海因里希的一生。如果考虑到实际影响,其实是改变了血族历史的一天吧。
年轻的海军中尉闲得无聊,夜色降临的时刻,他终于忍不住想要放松一下。脱下军装,换上便服,他敲开了朋友的房门。
“走吧莫尔,出去玩玩!”
这个高大的年轻人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孩子一样的光,他的金发柔顺平整,即使劳累了一天依然服帖地贴在头颅上,一丝不乱。
他们去基尔附近的海上去划船了。
“wow!真爽!”
他们非常惬意地荡漾在退潮后平静的海面上,感受丝丝缕缕的凉风抚慰面颊。正当他们享受地闭上眼睛,呼救声打破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