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一群身强力壮的搬运工马不停蹄地朝着书店外的小皮卡上搬书。吭哧吭哧地搬完好几个整箱后,身材高挑的银发女生给了他们每人一笔不菲的小费。
他们笑容满面地接过钱,勾肩搭背着离开了。
千汐月冲司机招了招手,示意他开车后,转了身去了相反的方向。她扫了眼手表——下午五点,冷星那里应该是清晨六点吧。想必她还在熟睡。
她微微笑了笑,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冷星喜欢的书籍早已买齐,她需要的新相机也已经被包得严严实实等着上飞机。千汐月还顺手给她买了几个包,新的彩妆和护肤品。当然这一切都仰赖于盖文指点,毕竟身为一个流淌着茨密希血液的贵族,千汐月并不需要化妆。茨密希的变脸技能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地以各种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她慢悠悠地踱步,一只手端着刚刚烤好的蛋糕,另一只手拿着银叉小口吃着。人来人往的街头,乔装过后显得普通至极的脸,她无需担心有人对她行注目礼。这里是繁华都市,而非血族的政治中心,她也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亲王殿下,随手拉个小提琴都有一群人围观。
她晃到了中央公园,随意地坐在草坪上。夜幕渐至,她的脸被黑暗笼罩,只余一双闪闪发光的瞳。为了防止有人发觉,她特意寻了无人处,独自待着。这是难得的宁静时刻,她不必马不停蹄地处理政事,或是殚精竭虑地思考战争对策,仅仅是放空大脑休息。
手机蓦地亮起,显示已经晚上八点。千汐月解开锁屏,默认界面被冷星的笑容取代。那充满孩子气的脸上如阳光般流露出自然舒展的笑意,正如方才的甜点,让她内心满足。
早上九点了,她应该在上课吧?
“我明天起飞,后天就会回来。”
她和冷星没有加微信或者Q/Q等社交账号,确切地说,她没有这些。蔷薇亲王了解网络甚于许多日渐思维僵化的人类,却对其兴趣寥寥。她知道空间和朋友圈,闲得无聊时也会扫一眼微博,豆瓣倒是她比较喜欢的地方,那里会有一些小众电影的影评得她心意。至于其它,她不关心,亦无心了解。
不像冷星整日抱着手机,刷完这个刷那个。她们常常靠在一起,她看书或者执起画笔细细描摹,冷星则是在触摸屏上时不时滑动点击。大抵时代赋予人的特性是难以改变的吧?她想。
就像鲜少会有冷星一日不碰手机的时刻,或者她着魔般沉迷于网络的日子。这和她离不开鲜血,人类离不开食物一样。
她的心猛地一沉。想到血族与人类之间近乎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想到那一箱她还未曾打开的资料,自由轻松又灰飞烟灭。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收到了冷星的回复。
“在上课?”
“没有,上自习。你知道的,周末早上没课,亲爱的。”她能想象到冷星那种想到没课如获大赦的表情。
“我本想今日启程,但降落时间不长,那些人还需要休息。”
“高管们吗?那当然咯,他们是人类嘛,不像你一直都那么精力十足啦。明天起飞,十几个小时也不算很久。”
“周二晚上我有投资理财课,所以回去大概会很晚了。”
“我去接你。”
“不用啦,你飞十几个小时回来肯定累得要死,安心在家等我就ok的。一会儿我还要去拍视频,我先看书咯。”
她想起冷星提到的那个英语课学期项目,回了她一个字:“好。”
站起身来,翻了下备忘录,她发觉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
——5.20的情人节礼物。冷星一向很重视各种节日,每次都会给自己惊喜,而她尽管对此淡薄,但冷星的心意她会重视。
于是盖文被她从翡翠城召唤到了万里之外的纽约,陪着她给冷星挑情人节礼物。可怜管家替她处理政事都不够,还要处理情/事……
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后,飞机于5月12日晚降落在J市郊外。千汐月吩咐司机将高管和助理各自送回家,自己开着早就备好的车离开。
当她打开门时,冷星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手机。她将手机轻轻从冷星掌心取走,屏幕却蓦然亮起。
一条纪念5.12汶川地震的微博。
是啊,距离她们第二次相遇,已经六年了。确切说,只是她遇见冷星,因为冷星当时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
她托起冷星的后颈和腿弯,不想却惊动了怀中之人。冷星睁开眼,一双水雾迷蒙的眸幽幽地望着她。
“你回来了。”冷星靠着她的胸口,“我一直在等你。”
“天气不好,延误了起飞。”千汐月柔声解释,“以后这种情况就不要硬撑了,你明天还有课。”
“我只是想要早点儿看见你罢了。”有些委屈的声音,“你那么忙,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回来呢。”
千汐月的身子骤然一僵。
是啊,那家公司的报表还没有处理完,凤凰计划的最新进展她还没有了解,包括那一箱皇冠重工和M.U.N.私下合作的实验资料。太多事情亟待处理,拖欠了三天的军部公文需要她过目审核,她无法给冷星一个一定见面的保证。
“没有怪你。”她将冷星放在床上,俯下身来,半蹲在她旁边,“我也很想你。”
“你快去洗澡,我知道你不洗绝对不上床的。”冷星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地缩在你怀里了。”
千汐月莞尔,解了衣衫便去了。
冷星的睡觉姿势很不好,她一直都知道这点。但像今天这样,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也不算多见。冷星双臂环住她的脖颈,双腿缠着她的,身子紧紧相贴,就好像挂在她身上一样。千汐月素来冷淡,即使是亲密/爱人,也不适应这么毫无距离感的姿势。不过她知道,像冷星这样对空间感需求也极高的人,这么黏人的时刻大概比她明天一份文件都不需要批的可能性还要少见,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今天是5.12,汶川地震的纪念日。”怀中的少女喃喃道。
“嗯,我知道。”长篇累牍的新闻报道,触目惊心的惨象,即使她未曾刻意关注但总归有所耳闻。
“我记得那时我还在初中,下午地震发生时我们正准备上历史课。脑门闪闪发亮像灯泡的班主任巡视了一圈后离开了,刚拖的地面还未干透。后桌的人喜欢踢我的凳子,于是在那一阵摇晃中,我感到十分恼怒。”
“你以为她又在踢你的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