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露出呆滞的神情,随即摆摆手:“罢了,我连基础魔咒三百篇都没记全。”
蒲净不怪他:“幻塘苑的子弟,能把基础魔咒三百篇记全的,绝对不超过五个。”
这是句大实话,毕竟基础魔咒很少用于战争,且使用局限大,用得少自然就记不牢。“基础”的含义不是指这些魔咒是其他魔咒的根本,而是指这些魔咒用起来对血统和法力要求不高,比较适合初学魔法的人照书练习。蒲净清楚记得有一条魔咒可以“让萤火虫尾部的的光芒熄灭”——谁闲得无聊每天打萤火虫屁股的主意?因此,大部分弟子宁可花时间提高法力,让已经掌握的魔咒发挥到极致,也不愿意去记更多零散的魔咒——祝融显然就是此类。
祝融道:“我猜,你一定是那五人之一。”
蒲净笑了笑:“虽然难记,但也许日后能派上用途。”
他正说着话,祝融突然绷紧了表情:“嘘——有动静。”
蒲净立即噤声,侧耳细听。围栏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大串钥匙互相撞击,过了片刻,铁栏被缓缓打开,一个黑色的人影拖着只大麻袋,端着盏灯烛,悄悄地走了进来。
二人同时屏住呼吸,扯着对方躲到光照不到的树丛后。蒲净道:“你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麻袋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里面似乎有个活人在扭动。执灯的人拖着麻袋往塘边走,缓缓转过身,烛光映在脸上——是张男人的面孔,尖嘴猴腮,唇边蓄的八字山羊须将脸衬得更显瘦削。
看到那人的相貌,两个人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不要乱猜,这个人没在前文出现过。
面颊瘦削的男人是总理幻塘苑初阶弟子的副监学,名叫何儒海,平时严苍庚料理进阶子弟以及全苑的事务,何儒海料理初阶并协助严苍庚,两位都是站在幻塘苑顶峰的长辈,如果不出意外,都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
何儒海比严苍庚年轻八九岁,平时在师长与弟子面前说话细声细气,喜欢和弟子开玩笑,即便是发火也很少扬高声音,因此比严苍庚更加受弟子的欢迎,甚至有人用“可爱”评价何儒海。
晏清嘉和山鉴作为初阶的弟子,对何儒海的印象都十分不错,尤其是晏清嘉,由于勤奋好学、才华横溢,经常被何儒海表彰,因此晏清嘉私底下经常提到何儒海。祝融过去在初阶班读书时,经常在何儒海面前插科打诨,何儒海却从不像严苍庚那样厉声呵斥他。
何儒海将麻袋解开,抖土豆般得将里面的活物抖出来,祝融和蒲净定睛望去,果不其然,是灰奴。
祝融在幻塘苑待的时间比蒲净久,对何儒海谈不上尊敬至少也有爱戴,见到他对灰奴粗鲁的举动,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蒲净内心也一时难以接受,毕竟这和他对何儒海印象,简直天壤之别。
他不明白,白日衣冠楚楚的人,为何夜里连禽兽都不如。难道做坏事不受惩罚,人就能残忍到以暴行为乐吗?
他轻轻瞥了一眼祝融,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灰奴浑身上下都被捆住,嘴里像被什么东西塞住,唔唔地说不出一个字。何儒海将堵住他口的东西取出来,那灰奴大口喘着气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何儒海对着灰奴踹了一脚,骂道:“两条腿的畜生,你也配叫人?你喊吧,喊来了人,帮我剥你的皮,正省的脏我的手。”
他的口气尖利刻薄,与平日的细声细气分明是来自一个人,却没有丝毫的相像。
灰奴依旧在嚎叫,何儒海像是被这声音惹怒了,袖中突然长出数根粗壮的藤蔓,盘在一起,成了一根坚实的硬棍——这便是蒲净在回忆里看到的那根。
他对着灰奴的身子狠狠砸了一棍:“一点小事都不会做,末等奴才,要这手脚有何用?我这就给你断了。”说罢又对着灰奴的胳膊砸了一棍。
棍棒砸在身上,灰奴应声惨叫,口里申辩道:“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下次绝不在路上耽搁,买了粮食马上回来!”
何儒海道:“呸,你们灰奴全都贪婪懒惰,给个笑脸便耍滑,给一碗米便要偷肉吃,不知足的畜生,就该打骂着养。”说罢操起藤棍,在灰奴身上打了又打,打得血沫横飞、皮开肉绽,灰奴惨叫得喘不动气,发出一种吭哧吭哧低咳声,祝融和蒲净听了,都不寒而栗。这样打下去,定是要打死了。平日里没人关心灰奴的死活,就算何儒海真要了他的命,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灰奴的惨叫声令蒲净阵阵心慌,他无法再袖手旁观下去,当即唤出藤条。祝融却一把扯住了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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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