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公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奇怪？”毛义一愣。
“就只是几巴掌，人就死了，难道他是纸糊的么？”
“对啊！难道他是纸糊的么？”毛义恍然大悟，自顾自补了一句：“看来其中是另有隐情了？”
于康立即道：“毛公公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这其中有猫腻了，小子佩服。”
“哪里哪里……！”毛义连连摆手，但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显然，被当面称赞，他心里还是愉悦的。
于康见状，指着身边几人道：“这几位，毛公公可认识？”也不等毛义回答，于康自顾自开始引荐。
“顺天府丞王大人，都察院佥都御史吴大人，锦衣卫副千户曹大人，这位曹大人可是监军曹公公养子，刑部郎中方大人，大理寺丞刘大人。这几位大人今日汇聚于此，可都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来。”
“尤其曹副千户，方郎中，刘寺丞，得知刘年这位朝廷前肱骨大臣身亡，立即就赶来顺天府，誓要给这位前肱骨大臣讨要个说法。”
“这不，此事牵涉到我，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毛公公手上这份谕旨，怕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于康话音刚落，曹钦，方郎中，刘寺丞三人齐齐变色。
曹钦更是慌乱之下，口不择言破口道：“姓于的，你可别乱说，”
于康委屈巴巴：“三法司协同审理，岂会有假？毛公公，这谕旨还是暂时不宣了吧！”
毛义也是第一次听到敢当面说出不接陛下谕旨的。
偏偏这算不得抗旨不尊。
尽管不知这道谕旨具体内容为何。但久在大内，加上他也数次见到王公给这位于副百户向陛下讨赏。
若真的于康牵涉命案，这道或许是升官的谕旨，的确来得不是时候。
他心里是相信于康和这件命案无关的，但万一呢？
毛义扫一眼众人。
心里暗道：还真是顺天府，三法司，锦衣卫都到齐了。这要是再加上内廷，岂不是都快赶上往年钦名审大狱了？
众人没想到于康竟会如此大胆。
看到曹钦吃瘪，一时间竟无一人再敢出言。
刘寺丞更是脸色煞白，浑身直抖。
“这可如何是好？这道谕旨到底是宣还是不宣？”毛义心中犯起了难。
这些年，他自知如履薄冰，并不像别人眼里看到的那般风光。
他心知自己脑子笨，不够聪明，是以行事惟谨慎，向来不越雷池一步，哪怕遇见地位低一些的小宦者，也从来不拿架子。
皇宫这块地界，谁也不能保证不做错事挨主子罚。
还有就是，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不起眼的小宦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入了哪位主子的眼，一下子摇身一变，被提拔到高位。
而且这宫里，下至带木牌的小火者，上至牙牌大珰，谁知道谁是谁的人。
万一一句话不对，被有心人听了去，就是大祸临头。
毛义自忖就是因为事事小心，处处与人为善，这才能安稳度过这些年。
现在的位子他很满意，他也从没想过要再往上爬。
他也知道，正是因为没有野心，各位老祖宗才从来没给他使过绊子。
现在，乍一听于康可能牵涉命案，他心里便不由得打起十二分警惕。
若是现在不管不顾，将这道谕旨当众宣了，以后于康真的和命案有了关联，不说陛下，怕是王公那里，他便交代不过去。
毕竟，于康可是已经清楚明白的将缘由说给他听了。
可若是他不宣，王公如此着急催促，他也交代不过去。
他思来想去，权衡利弊，最后还是觉得先将此事问清楚，到时候说与王公听，大不了自己辛苦点，再跑一趟。
这样来的更稳妥些。
心里有了决断，毛义望向王府丞。
至于为何是王府丞，这也不难想，此处是顺天府地界，当然该问的就是他。
“王府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来宣谕旨，你们搞这么一出，这不是故意难为咱么？这谕旨，咱到底是宣还是不宣？”
王府丞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心里将于康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骂了个遍。
尤其看到于康此刻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还在堂内当众打人，现在倒是装的和小白兔一样。
于廷益啊于廷益！你究竟养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啊！
吴煜一直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王府丞。此刻他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自己那一套和于家这小子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王府丞只能将事情始末又说了一遍，甚至将之前黑面校尉找来的人证王五的证词也都和盘托出。
“毛公公，此案还在问询，不一定和于百户有牵连。”
“不一定？”毛义脸微沉。
纵是泥菩萨，也是有火气的。
王府丞的话，毛义最是熟悉不过，这不就是平日里自己和稀泥，说话模棱两可那一套么？
之前听闻这位顺天府二号人物是个急先锋、烈性子。
如今一看，倒是深谙为官之道。
他这一句‘不一定’，却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自己要是信了他的鬼话，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他倒是都能圆的过去。
可自己又该怎么办？
想到此处，毛义脸色愈发难看。
便是对委屈巴巴的于康，也不像之前那般和煦。
“咱得回去一趟，此事咱做不了主。你们就都在衙门等着，哪里也不许去，等咱回去禀告之后，再回来和你们说。”
毛义语气听起来虽然还算客气，但语中那丝不容质疑，任谁都听得出。
众人心里齐齐一惊，一个念头浮出来。
「此案，要上达天听了，这下麻烦了（有好戏看了）！」
毛义捧着谕旨，携怒而去。
王府丞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好啊！这下好了！一个也别想跑了，究竟谁心怀鬼胎，这下终于无法遁形了吧！”
随着王府丞一句话落停，三道声音响起。
随着三道声音，是三道身影倒地。